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8、70 ...

  •   暮春的上午,下过几场雨后,空气非常湿润,连株的夹竹桃被吹落一地。春日零碎的花枝,映衬着对面高大庄严的法院建筑,别有一番肃杀。

      不少记者在街道上蹲守,镜头锁定法院大门,预备发布本次庭审的第一手讯息。

      法庭没有允许记者进入拍摄,但案件是公开审理,接受亲属以及其他社会人士旁听。

      相关人群陆陆续续列席坐下。

      傅霆海和丁菀两名被告人已经脱了手铐,由前后四名法警押送,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站上被告席。

      繁复的法庭程序开始了,审判长确认各方到庭,公布合议庭成员、书记员名单,申明被告人享有的权利,宣布开庭。

      公诉人起立宣读起诉书,声若洪钟,毫不留情地揭露案件的基本犯罪事实。

      傅霆海站得很直,默默望向身侧,丁菀就在他两臂之隔的地方,脖子略微下沉,神色像被缚住脚的呆鹅。

      她久未保养,眼角叠着褶皱,法令纹深刻,起白皮的嘴唇打着摆子,苦相尽露。

      傅霆海这才发觉,他的前妻也老了。

      他曾以为她永远嚣张,独立,魅惑,精致而利己。

      她也朝他看了过来,目光那样灰黯、闪躲,就像他们拘留所里穿的灰色号衣。

      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却只剩下吞没的哭腔……

      他冷冷地看着她,只觉得厌恶她,非常!她害得他与温惜分离二十年,现在又和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搅合在一起……她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可即使这样,他仍有一种冲动,想去握握她的手,如果这能够缓和她的恐惧。

      法庭的旁听席上坐着大批听众,显得拥挤而过盛。傅霆海在第一排看见了儿子,他和旁边的葛副总正在低语什么。

      越到后面,越只能望见一排排的人头,却不是黑压压的头发,而是各种色彩的,红、黄、蓝、白……就像一只只胀满的水球,又像一闪一闪的信号灯。

      傅霆海早上没吃东西,还以为是眼花了,眨了几下,才发现那是人人戴着颜色不同的安全帽。

      他辨认出了自己工地上最爱胡吹大气的“胡泼皮”,被电弧光灼伤脑门留下碗大疤的技术员虎子,深衡的鬼才工程师小司徒,还有许多自己带过的孤儿……

      此外,还看到了一些好友,大学的,工作后的,在商界不打不相识的……肃静地分坐在各处。

      他知道自己的案子很受关注,但没想到今天这些人都会到场,像爆满的电影场次,又像一大清早的菜市口,密不灌风。

      傅霆海的眼光在人群中游走,知道闵心不会在的,可还是禁不住去寻找,若她就站在对面,对他审判,他的良心就有救了。

      公诉人冗长的发言,激昂顿挫——傅霆海知道这是钟检察官,一个铁血硬汉,专业水准极强,令人尊敬。

      起诉书读毕,审判长转向被告席,“两位被告人,你们对于公诉人所言案件基本事实:丁富勇、丁贵勇曾分别于2000年、2009年,参与Dick团伙在岭城的毒品交易,并从中抽取暴利,对于这一情况的真实性,你们是否有异议?”

      “这一情况,我不知情,但正如起诉书中所言,证据确凿,我没有异议。”傅霆海答道。

      “被告人丁菀?请回答。”

      “我……我不……”丁菀垮着脸,眼睛瞪得老大,“他们的事,我不知道!”

      观众中发出一阵微小的议论。

      “安静!安静!被告人傅霆海、丁菀,对于公诉人所指控的,在被告人傅霆海担任董事长的深衡集团旗下,由被告人丁菀自1992年至2009年主管的建材厂,曾为丁富勇、丁贵勇的两次贩毒行为洗钱,对此,你们是否有异议?”

      丁菀捂住了头,“没有,没有……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过……”

      “审判长,对此我有异议。”傅霆海朗声道,“在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中,我没有看到决定性的证据,能够证明深衡的建材厂有过洗钱行为,我是深衡的董事长,我不能接受这样不清不楚的指控,以下将由我的辩护律师为我发言。”

      “不,审判长。”钟检说道,“虽然我方提交的,均为间接证据,但它们已经形成一个紧密的链条。这个洗钱的建材厂,必然是与丁富勇、丁贵勇关系非常密切的,因此,他们才可能一次性的,将违法所得的高额赃款交予它洗清,而本案的被告人丁菀,不仅是厂主,也是他们的亲妹妹,即能解释这一点了!此外,起诉书中的时间线,也只有深衡的厂子同时满足多个条件,各位还能找出第二家吗?就说跨江大桥项目吧,虽然温建集团也参与过建设,但温建在1997年就注销了,跟案发时间完全对不上号!排除掉它,只剩下深衡了!检方认为,这就是唯一的可能性……”

      “公诉人,我提醒你注意。”肖律师从辩护席上站起,“将排除法应用于刑事案件中,是违法无罪推定原则、严重阻碍司法公正的!所有生效的证据,必须指向有罪或无罪,而不能仅仅指向一种可能性,我们都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除了深衡建材厂之外再无其他可能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太武断!我们真的穷尽了所有可能吗?真的没有进一步的取证空间了吗?审判长,合议庭,我申请提交我在开庭前收集到的一批新证据,并请我方证人出庭!”

      这时,肖律师的助手离席,将一只公文包和一只电脑包呈上法庭。肖律师正了正领带,继续说道,“丁富勇和丁贵勇,并非只与深衡集团有过所谓的‘密切关系’!我的当事人傅霆海,有一名养子洛承宽,1997年被人拐卖,这场人口贩卖案,一时盛传与光船国际航运公司有关,丁富勇、丁贵勇就在这家公司上班,有一些话语权,洛承宽的生父洛俊雄,觉得他们兄弟能够帮到自己,所以,他离开了效力多年的温建,跳槽到了与丁家有姻亲关系的深衡集团,对丁氏兄弟有过非常多的亲近和巴结之举,他的未婚妻潘玲玲,对内情有所了解,下面有请我方证人潘玲玲出庭作证。”

      潘玲玲今天修饬了一下自己,化着淡妆,甚至有几分昔日的俏丽,站到了证人席上,用小眼睛瞅了一圈法庭。

      “辩方证人潘玲玲,你有权利及义务,对你所知的与本案相关的事实进行陈述。”

      “审判长,合议庭,是这样子的,97年,我和老洛就快要结婚了……”潘玲玲一脸愁绪,“老洛本来说,97回归后,我们就把证扯了……可是,就在回归那天,他的儿子走失了,是,大家都知道,这有我的一份责任,我也刑满释放了,付出过代价了,请大家谅解,嗯……说回老洛吧,他为儿子急得发了疯,不久就离开了温建集团,我和他住在一起,对他的日常行程还是知道的,他先是跑东跑西地找儿子,后来我发现他开始为深衡做事,目的是为了接近——那两个姓丁的航运负责人!对他们进行了疯狂的贿赂,包括钱财,还有其他的一些资源……”

      “而这些贿赂里面,就有一间建材厂。”肖律师补充说,“洛俊雄是温建集团的大将,他名下有许多工厂,都在跨江大桥项目中出过力,他火灾离世后作为遗产被拍卖,后因经营不善,各自倒闭,只留下一家东灵建材厂维持至今,我们发现,这么多年来,它就是丁家兄弟的一台洗钞机!”

      整个法庭出现了七嘴八舌的疑问。

      傅霆海双手撑在被告席冰凉的桌台上,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张底牌。

      他苦心哺育的替罪羊羔。

      也是温父临死前心心念念留给他的一道救命符!

      他以为永远都用不上了,可现在,这一幕还是上演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