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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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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尔一把推开太平间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工作人员,没有别的活人。
只有她和阿玫,站在一张张停尸床间。
阿玫像一个导游,领着她游览,并附讲解。
有时还掀开白被单,让她瞻仰。
大多数尸体都是那么安静,擦得干干净净,有的穿着寿衣。
还有一些似乎是新鲜离世的,没来得及过多收拾,有的看上去遭遇了车祸,畸形错位,皮肉剥离。
被单外伸出一排排僵直的手,瘦的,发青的,毫无人气……
兮尔听见自己哆嗦着说,“我爸,他在哪儿?”
“很抱歉,傅小姐,你父亲不在这些里面,因为散乱的尸块是得放进冰柜保存的。”阿玫随手为兮尔拉开一只冰柜,如同拉开食物满满的冰箱,“类似这种。”
浓烈的福尔马林气息冲鼻而来,兮尔不敢看那堆白肉,转过身干呕。
“你父亲就在其中的一个柜子里,是哪个我不知道,得找找编号……不过你真的想看?我可告诉你,里面躺的那东西,严格说来已经不是你父亲了……”
“闵一玫……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兮尔几乎摔在一张停尸床前,“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不敢看,我可以为你描述一下你父亲的样子,他死得很惨,还不如当场被绑匪杀死来得痛快,你听说他摔下山崖了吧?那可是万丈深渊,摔得四分五裂,血肉无存,听说山里有野兽,也不知有没有被啃掉三块五块……可怜你父亲一生行善,到头来连个全尸都保不住!所以善良有什么用?像我一样恶,倒活得自在些!”
“你……你……”兮尔大脑冒着雪花点,“别再说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也是绑匪之一,我亲眼看着你父亲被抛尸!而且,在这太平间里,每一个人都在谈论他凄惨的死相,我听都听熟了……对,我能够自由出入医院的很多部门,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把你带到这里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这儿的气氛……说不定哪一天你也躺在了这儿!”
“闵一玫,你好毒!”
“我毒吗?傅小姐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替你伪造怀孕证明,你想嫁我哥哥只怕是痴人说梦!你也不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怎么会把我心爱的男人让给你?让你们奉子成婚,恩爱甜蜜?笑话!我之所以帮你假怀孕,是因为我哥哥需要娶到你,这样他才能达成目的!我也乐得看着你们走进婚礼殿堂,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要亲手送你到云端,然后再看着你跌进地狱!逼疯了你才好,就像你们把温家逼上死路一样!”
“温家?”兮尔呆滞地重复,她想起了父亲的两份遗嘱,虽然内容完全不同,但只有结尾的一句话是吻合的——“我死后,请葬于温惜处”。
兮尔忽然意识到,父亲真的走了,就连去世后,他也不属于她和这个家了。
“你父亲最在乎的一直都是别人的家,他压根不想娶你妈,你和你弟弟只不过是计划外的不速之客,他最心疼的女儿根本不是你,你猜是谁?对,就是海汐!他为什么待海汐那么好?不像是对一个儿媳妇,而像是对自己的亲女儿?”阿玫弯腰凑近她耳旁,“让我来告诉你!海汐是温家的孤女,她之所以成为孤女,不就是你们家造成的吗?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戏就更好看了……所以,我在宠物店把我妈妈寻女的东西都打包好,寄到首都,海汐看了自然会跑来,满以为能见到她妈妈了?天真!她回来只会看到她不堪的身世,看到她从前爱戴的亲人、恋人,只是一家子凶手!她的妈妈,她的哥哥,现在也成了凶手!冤冤相报,代代残杀,好过瘾啊!我就是要让海汐经过这件事,再也无法面对你们,也无法面对她妈妈!我要让你们所有人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兮尔身心欲摧,爆发出一声哀吟,“不会的……”
“可怜你父亲啊,就躺在某一个柜子里,你也不能够问问他,是不是把海汐视如己出,是不是把你当成招安仇人之子的一件贿赂品?”阿玫哈哈大笑,摸着兮尔大汗淋漓的脑袋,“你爸爸优柔寡断,注定一败涂地!赔上了女儿,还是没能把仇人之子拉拢过来!我哥哥从来没有爱过你,他对你说过的所有话,做过的所有事,都是做戏!你还记得酒吧的那场斗殴吗?他替傅轾轩挡了一刀,差点连命都送了,可把你感动坏了!你真好骗!那一刀就是他叫人捅的,是他指使小混混,用刀去刺傅少爷,然后他自己挺身而出,演一出苦肉计,让你们家感激他,让你从此对他死心塌地!你真以为,他救过你和你弟弟的命?如果不是他的阴谋,那一刀根本不会冲着你弟弟刺过去,这只是他自导自演,却哄得观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真他妈好笑!”
兮尔两眼睁得死白,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有什么好惊讶?他骗过你的事情还少吗?对了,傅小姐,是你逼着他扔了我们的红绳,对不对?”阿玫羞涩一笑,“可你猜怎么着?他根本没有扔,他还好好地留着它!”
“你胡说!我亲眼看见他扔了,他眼睛也不眨……”
“你看见的,都是他想让你看见的!我哥哥受过韩十三训练,玩个障眼法是分分钟的事,他都告诉我了,他把红绳夹在了一本书里,你是他妻子,大可以回去翻查他的东西!相信你会收获良多!”
“不可能的……他……”兮尔咬着自己的舌头,步子后退,撞到停尸床。
“傅小姐,我们都这样了……”阿玫摊开手,“你看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阿玫还挺好心的,临走前把上一辈的旧怨给兮尔简单地讲了讲,免得她死都死不明白。
兮尔不知阿玫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她在雪地里滑了几跤,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她在粤府乐团的职工宿舍。
她与洛承宽曾经在这里同居近一年时光。
她没带钥匙,楼下门房认得她,给她开了门。
室内陈设依旧,人事却已不复。
她开始翻找屋子里的东西,用力抖动每一本书,踩上木凳,在高高的书架上检索。
没有费多大力气,她就在一本钢琴曲谱里发现了他的红绳——
夹在《鲁冰花》那一页。
这谱子是洛承宽一开始跟着她学琴时买的,后来他大学毕业工作忙了,就束之高阁,兮尔也不需要这类入门书籍,从不去翻动。
《鲁冰花》,这是她和洛承宽演出时四手连弹过的一首曲子,他为什么会把他和妹妹的信物夹在这里?
因为这是首流浪儿的歌吗?还是他们兄妹间的某种暗语?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洛承宽,“我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这几章写得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