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218、40

　　傅霆海仿佛是为了排除尸僵的可能，动了一下身体各个关节，疼痛难忍。

　　他的脸上不断往下滴水，和着血被他咽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水喝了。

　　意识渐渐回复，眼前的光点慢慢连成现实的景象。

　　这是他近来的住处，挺宽敞的，条件不能说十分艰苦，屋顶的一角在漏水，四面墙反倒很扎实，由于没有窗户，更添保暖。

　　空气里有股不算很难闻的味道，他估摸这儿曾经是个酒窖，除了几丝霉味和腐肉味，哪哪儿都透着白酒气儿，配他这酒鬼正好，比他想象中要舒适那么一点。

　　他看过阿宽发来的视频，现在他被圈禁的地方与阿玫被绑时毫无二致。

　　“傅叔叔，还没考虑好吗？”仿佛是为了迎合他的思想，阿玫端了支蜡烛进来，“命都快丢了，抱着公司不放有什么意思？早点听话，大家都省事。”

　　傅霆海在肮脏的草堆上调整了一下坐姿，隐约听到自己的骨头晃荡着磕在一起的声音，他的神态像是坐在最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你们才不会让我没命，杀了我，你们还剩下什么？你们只能，好吃好喝养着我……我不着急。”

　　阿玫怒了，当即一个耳刮子甩过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手却猛然被人从身后扯住，“住手！”

　　傅霆海听见那个声音，脑子里忽然就裂了一下。

　　他震惊抬头。

　　尽管已经上过一次当，可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心理建设……

　　眼前出现的女子，是他最不想在此时此地看到的，他近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头脑清醒的！

　　“你还好吗？”女人只问了一句，天杀的一句，就已经足够让傅霆海气急败坏。

　　女人向前走了几步，却被韩十三的小弟用枪管拦住去路，“退后！退后！”

　　傅霆海屈辱地看着她。她也显得同样屈辱，头发乱蓬蓬的，长裙像脏麻袋一样打卷。

　　当她冲着他抱歉一笑，他终于确定她是实体而非他虚构出来的。龙卷风般的盛怒让他全身的血倒涌上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叫你走了吗！！”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打滚爬起来，头重脚轻，发狂地扑向她。刚碰到她身子，就被赶来的韩十三一脚踹回地上。

　　韩十三踩在他胸膛，“你以为呢？她本来就该在这儿！本来就逃不掉！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让我碰她？姓傅的，你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我就是要带她来到你面前，让她看看你是怎么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傅霆海在他脚下，眼神阴狠，气喘如牛。

　　闵心连忙倾身，抓住韩十三一臂，“他伤得够重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我已经看到了，看到了他的样子，够了！你这样对他，是脏了你自己的鞋子……”

　　韩十三顿了顿，高抬贵脚，“闵心，若你一向多说点我爱听的，我们不会到这一步。”

　　“呵，不好好给他吃点苦头，他哪能老实交代？”阿玫蔑然一笑，“韩先生，我妈妈几句话你就招架不住了？”

　　闵心闻言，不动声色地向着养女转过身来。

　　阿玫撞上她的目光，生硬地撇过了头。

　　“阿玫，你什么时候开始为他做事的？”闵心平静发问。

　　“从我对你死心的那一刻起。”

　　“如果我没猜错——阿宽结婚的第二天晚上，那个悄悄来宠物店的人，就是你吧？”闵心苦笑。

　　“是我。”阿玫面有得色，“我和韩先生原本打算抓住你，让你做人质，傅先生就会舍身来救你，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是你的女儿，你对我没有戒心，那晚我得手会很容易……可是谁知道，傅叔叔已经带你跳下阁楼，我这步棋走不通了，但还有更妙的一步……阿宽哥在乎我这个妹妹，我被绑后，他自然心急如焚，于是他掳走傅小姐，那样一来，傅叔叔还是这个结局，而阿宽哥和傅小姐之间也彻底没有了可能，你说是不是一举两得？”

　　闵心淡淡一笑，“阿玫，我想过你对我不满，可我以为，你看在我养大你的份上，不会害我。你最终还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妈妈。”

　　阿玫瞪着眼珠反问，“你又何曾把我当成你女儿，我就是一件替代品！从小到大你抱着我的时候，给我唱童谣、喂桂花粥的时候，你有哪一次不是想着她？你明明知道我的心，却把阿宽哥——我的阿宽哥！当作工具人一样，献给傅小姐！后来，你的女儿出现了，为了阻挠你们相认，我可以做任何事！凭什么你们母女情深，我一个人凄凉？我不干，我不干！”

　　旋即，她又笑意盎然，对着躺在地上的傅叔叔说道，“傅董，我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吧，你的前妻已经从国外回来了，这些天你家里人一定都很奇怪，为什么绑匪一直没有给他们打电话，联系他们赎人？其实，我们已经打了电话，只不过是打给你前妻，她一心想要保住你的命，所以不敢通知警察，她会把她所知道的、关于深衡、关于狄旭的事全告诉我们，就算你把嘴闭得再紧也是没用的！”

　　傅霆海登时血丝爆满双眼，“愚蠢……我告诉过她不要回来……”

　　“是我发了匿名邮件，把你的情况都跟她讲了，她听说你出事了，怎么可能不回来？她还一直把你当成她的丈夫呢。真令人感动啊……”阿玫作出擦拭眼角的样子，“她求我们别杀你，她会提供一切信息，用全部家底来买你的命，即使你从没爱过她，她还是沾沾自喜，因为现在她才是唯一能救你的女人！而你爱的那个婊/子，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哈哈，你看看，我妈妈就在这里，也是个囚徒罢了，能救你吗？能吗？所以啊，爱有什么用？爱只是一种传染病，拖垮你们，让你们互相虚耗，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傅霆海后脑抵着地面，糊满血的眼神慢慢聚在一起，哈哈大笑，“我和她离婚都七八年了，那个女人，她懂个屁！尽管去问，问个够！只有我才知道一切！你们回头还是要来看我的脸色……”

　　阿玫勃然大怒，向门外使个眼色。

　　几个小弟操家伙冲上来，胡抡一气，地上那团血污的人形由不规则的扭曲变为蜷缩一团。

　　闵心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不闻不问，对她和傅霆海都好，可她还是往那棍棒雨中扑去，最大面积地挡在傅霆海身前，“别动他！”

　　几个小弟一时分她不开，失手击在她腰眼上。

　　韩十三急道，“你们没长眼睛啊！”

　　傅霆海被击中后颈，身体晃了一下，人昏过去了。闵心牢牢地将他护在墙角，“你们把他打死了，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仓库中央的烛火，在她眼里爆了一下。

　　韩十三分不清她是不是含着泪。她的眼睛一向是这样，有太多感情，就像没有感情。他已惯了。

　　“看来拷打确实对傅叔叔没什么作用。”阿玫的笑意像刀头裹的糖衣，“不过，如果他看着我妈妈被拷打，大概什么都肯说了吧？”

　　闵心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