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216、38

　　次日清晨，绑匪仍没有来过一个电话或一条信息。

　　这似乎说明，铜蛇庄并不急着让家属赎人，而是要审问傅霆海，因为他才是知情最多的人。

　　负责案件的警官反复向各位强调，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向警方隐瞒情况，不可谎称绑匪并未联系他们，不能因为害怕人质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就任由歹徒摆布。

　　距离交换人质已经过去了30多个小时，警方追踪到，绑匪离开火车站后，把车辆遗弃在了城外的一条公路上，中途换了车。

　　由于是郊区，监控不全，大雪湮灭了不少行迹。临近春节，过往人车太多，对方犯罪经验又丰富，车牌与司机都有身份掩护。那条公路四通八达，连接着好几个相邻的城市，排查还需耗费一些时间。

　　蹲点铜蛇娱乐行的警员说，桃李二人和主要部下——包括韩十三在内，都保持着以往的生活规律，并没有时常出入某个隐秘地点。

　　警方也不敢监视得太紧，以免对方有所戒备，甚至因此受激，导致撕票。

　　除此之外，闵心女士的失踪也很耐人寻味，买了机票去首都的她，在上飞机前突然不知去向。

　　尽管众人都断言，她不会与绑匪勾结，但警方还是觉得她有明确动机和重大嫌疑。

　　阿玫听到这样的污蔑，几乎和警察吵了起来，说到“我妈妈不会害人，她说不定也被抓去了”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哭倒在地。

　　她昨天在孙姨陪同下去过医院，医生说她有一些外伤和轻微脑震荡，近期不能再有大的情绪波动。

　　葛副总叹了口气，“阿玫姑娘，苦了你了，回客房多多休息吧。”

　　阿玫挂着泪珠，“我还是先回宠物店吧，猫狗还饿着肚子呢……”

　　葛副总派了几个人跟着她回去。她却说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毕竟现在她也不会成为铜蛇庄的目标了。

　　保镖们不敢大意，在宠物店对面停车蹲守。

　　阿玫进店后，一直没有出来。

　　过了几个小时再去敲门，已是人去屋空。阁楼窗台上有踩踏过的鞋印子……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人就这样一个个消失，是被掳去了还是涉案逃逸？都不得而知。

　　绑匪依然没有联络家属，没有开出任何条件。

　　人质正在经受着什么？谁都不敢想象，只能焦急等待。

　　同样处在焦急中的人还有虞荟，这几天，她不停在姑姑的公寓里来回踱步，找不到个落心处，对女儿也没有好声气，才喂了几口饭就不耐烦。

　　她实在想不通，把那份裸/照发给傅轾轩之后，为什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难道他不似她想象中那么深爱海汐？

　　李啸龙下了死命令，裸/照的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现在陶七那鸟人绑了傅霆海，就是有王牌在手了。李啸龙没有别的可以对抗他们，只有傅少爷的弱点还能利用一下。

　　可是，几天几夜飞逝，那份裸/照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点水花来。

　　好不容易把小茗哄睡，大房子里只剩虞荟独坐，她感到一种更加集中的烦躁。

　　这时，仿佛是为了拯救她，有人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门一开，傅轾轩提着两扎啤酒，心情不错的样子，登堂入室。

　　“外面雪好大，我都冻死了。”他毛手毛脚地吹掉自己羽绒衣上的雪花，“还是你这儿暖和。”

　　“轾轩？”虞荟愣了一下，他挟进门的风呼呼掀乱了她的发丝，“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又没什么事，想找你喝两杯，你酒吧没开门，我扑了个空，只好上你家来，顺便看看我契女。”傅轾轩把啤酒放在餐桌上，转了一圈，“怎么，小茗睡了？”

　　“哦，刚变小猪。”虞荟找回了一个女主人的节奏，“坐吧……呃，这么淡的啤酒，又是大冬天，喝得有什么味儿？”

　　“没办法啊，你酒吧都几天不营业了，想喝好酒都没处寻去。”

　　傅轾轩手长腿长随便一坐，接过虞荟递来的杯子，哗啦啦倒满了，啤酒沫飞涨，他凑上去吸了一口。

　　她看见他手上贴了好几个创可贴，皮肤斑驳，像被什么割出口子了，“你手怎么了？”

　　“有天喝多了，杯子打碎了，人也坐地下了，用手撑了一下，没什么事。”傅轾轩有点抱怨地说，“还不是因为你不收留我啊，我只能跑到夜店去喝，我说你都忙什么啊，大年下的不开门，损失多少生意啊。”

　　“这两天小茗不太舒服，我也没心思开店。”虞荟拆开他带来的小食，是酱鸭和面筋。

　　她暗自揣摩他今日的来意——这几天是他最该丧气的时候，他却表现得太正常，不仅泡夜店，还找她吃夜宵来了？

　　“小茗不舒服？看医生了吗？”傅轾轩脸上是真诚的关心，“你应该叫我给你看店啊，我现在就是闲人一个，有事儿你就打给我，咱俩谁跟谁？”

　　虞荟有点明白了，他是来试探她的，他父亲被绑架的事情并没有走漏风声，她是不应该知道的。

　　所以，她言语上绝不能露出他家有难的意思。

　　“是啊。”她打了个哈哈，“傅大少爷一向是富贵闲人，怎么不多去陪陪女朋友？”

　　傅轾轩冷嗤一声，“她天高皇帝远，去一趟舟车劳顿的，老被她管着也不自在……你信么？我还是怀念跟你一块儿的日子，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不爱你的女人，才是最懂事的，相处起来也最舒坦，你一直都活成了我理想伴侣的样子！不简单啊！来，走一个！”

　　虞荟跟他碰杯，手指在杯沿上打滑，这个男人依然有着所有女人都会心动的魅力，和涂着蜂蜜的巧舌，“我要是个小姑娘，可得被你这番话骗得晕了头。”

　　“说得好像你没当过小姑娘，没吃过男人这一套似的。”傅轾轩身子倾向她，一只手越发暧昧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玩着她垂下来的一绺发，“如今你是酒吧老板娘，女强人了，是不是自带测谎功能，男人说什么你都不上当？”

　　“你这种段位的小屁孩，当然蒙不了我。”

　　“怪不得，你喜欢的是成熟男人……我确实蒙不了你，今天我带的是啤酒，也不可能把你灌醉。”傅轾轩的桃花眼弯下去，“海汐就不一样了，听说前几天你去了趟首都，找她喝了几杯？她一不留神喝多了，还说谢谢你照顾她。”

　　虞荟的脊背硬了，眼角的泪痣跳了一下。

　　傅轾轩见她不动，将酒杯递到她嘴边，硌在她猛颤的唇上。

　　“酒吧老板娘最明白，酒是好东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傅轾轩托着她的脖子，近乎是将杯中液体灌进她嘴里。虞荟双手推搡他，呛得咳嗽起来。

　　直到房间里传来小茗的嘤嘤哭哼，微弱地叫了几句“妈妈”。傅轾轩这才搁下杯子进去查看。

　　虞荟木然坐在沙发上，脸上分不清是酒渍还是泪污，整个人战兢兢的。

　　“乖女，做噩梦了？不怕不怕，梦是假的。”傅轾轩哄小孩的声音特别轻柔。从虞荟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把小茗从小床上抱起来，让她肉嘟嘟趴在他肩上，轻拍着，走来走去。

　　小茗由一开始鼓鼓的哭脸，转为重新甜睡，两只藕节似的小手搂着傅轾轩的脖子。

　　半晌，虞荟回过了魂，走向房间。

　　傅轾轩把小茗放回小床，低声问，“她父亲也这样抱过她，哄过她吗？”

　　“从来没有。”

　　“他当然没有。”傅轾轩双手插袋，从她身边走了出去，坐回沙发上，“因为你是卧底，所以注定什么都得不到，洛承宽的例子你还看得不够？一旦被发现了，两边都不会再要他。不过，你有一点比他强，你和李啸龙有共同的孩子，而这个孩子，你打算就让她这么长大？”

　　“我不懂，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是我拍的照片？为什么就不能是海汐和别的男人开房鬼混！……”

　　“你姑姑葬礼上那个男的，就是李啸龙吧？我上铜蛇官网搜了他的照片看，不难认出来。”傅轾轩夹了块面筋吃，辣得直吸溜气，“但我不是从这件事开始怀疑你的，虞荟，你知道吗？你的身份早就不是秘密，洛承宽头一个就发现了你，李啸龙也知道你暴露了，可他还是把你推上最前线为他做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并不是那么在意你的处境，你的死活。”

　　“你胡说！”虞荟撩起火红的眼帘，“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暴露的？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干净，让你们起了疑？我不相信！”

　　“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你没有穿帮，我也知道海汐的照片是你拍的，因为我也是男人，我很明白男人会怎么想，李啸龙这样的人物，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女人没玩过？他的第一反应，绝不会认为我女朋友的这几张照片可以要挟我，你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吗？女朋友黄了，换一个就是，搭上整个公司去保全一个女人，你真当是言情小说呢？对于李啸龙这种男人，女人的光彩都是次要的，甚至是最不重要的，当时我就明白了，出这个主意的肯定是个女的，小家子气的，而且是李啸龙亲近的、也是比较了解我的人，所以李啸龙才会采纳她的建议，由此联想到你，是个很初级的推理游戏。”

　　“轾轩，我小看你了……可你真的不在意海汐的照片流出？我难道想错了？”

　　“你当然想错了。”傅轾轩无奈地笑，“因为现在，有人比我更在意这些照片的流出，你觉得会是谁？……告诉你吧，是李啸龙——咦，你电话响了，要接吗？我猜是他。”

　　没等虞荟回答，他就拿过她的手机，按了免提，放在她旁边的架子上。

　　三十秒后，电话那头的人说完，格的一声挂断，虞荟的脸已经刷上了一层白漆。

　　李啸龙的属下简短而冰冷地告诉她，傅家人手里还留存着他们老大的把柄，老大不想鱼死网破，裸/照的计划，就此打住。

　　虞荟急切地找到就近的一张台柜，才能站直身子，不致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