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201、23

　　闵心的一颗心扯了起来，顿时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她略一停顿，对傅霆海说道，“不好意思……那是我店里客人，认识的……我能去跟他打个招呼吗？”

　　傅霆海下意识攥住她一只手腕，不让走。

　　可是她挣开了，踩着水走入韩十三置身的居民楼后。

　　她必须对韩十三做出一些解释了，否则只怕不好收拾。

　　如她所料，韩十三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冷冷的，“你和他在一起做什么？”

　　“他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我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什么。”闵心全无感情色彩，“我想从他口中，听到狄旭的事。”

　　韩十三撩起兜帽，水淋淋的头发下，露出一个悲哀的笑，“他没有认出你？”

　　“他不可能认出我，他亲眼看见我死的，如果他认得，我想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们要去哪儿？他没事干嘛和你在街上闲晃？还走了这么老远？”韩十三并不认识这是兽医所的旧址，看来是一路跟过来的，“他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这样？”

　　“是我提出走走的，我想套他的话。”闵心望了一眼傅霆海站立的路牌下，雨浪浩淼，他似乎也正望着她这一边，“等我找到狄旭，完成了一切，傅霆海于我，便无用了。”

　　“好，好！就算我信了你这番鬼话吧！我再问你，是否要等你找到狄旭，阿宽才肯把深衡献给我们陶老板呢？”韩十三的目光如浸过毒的钉子，“陶老板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阿宽成了傅家女婿，只要动动手指，很多事就能做成了，是时候给陶老板一点回馈了吧？昨晚我找过阿宽了，好心好意给他写了张结婚贺卡，结果被他撕了，他就是这样打我的脸的？这意思是想独吞深衡了？我辛辛苦苦把他送到傅家，扶持他做了东床快婿，到头来他就这样报答我和陶老板？闵心，你会替我教训你这个儿子吧？”

　　闵心默然一阵，铜蛇庄当年以阿宽要挟，把温家逼入绝境，现在却大言不惭，急于要阿宽‘报答’，说到底还是欺他们母子对过去的事知道得不全。

　　但她面上不能露出什么来，“韩大哥，阿宽新婚，东床尚未坐热，远不如你说得那么行事自如，我会跟他谈谈的，给他一些时间吧。”

　　“哈哈，闵心，你当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恐怕都是你的授意！他一向孝顺，如果不是得了你的允许，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韩十三上前两步，怒气冲冲，“是你授意他这样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闵心看着韩十三那双满含着悲戚与怨愤的眼睛，心里忽然就刺痛了一下，“我不想说虚伪的话，训练阿宽做卧底，是我们二人的约定，从始至终我没有答应过陶老板任何事，大家目标一致，同路便是。韩大哥，你一直维护我，为我挡开多余的麻烦，我很感激你，所以这些话，我只能对你说，我没有把你当作桃派的人，而仅仅当作是你！你能明白吗？我并非任人摆布之辈，我也要给自己留下后路，如果阿宽轻易把深衡奉上，铜蛇庄又怎会珍惜？我们母子又有什么保障？”

　　韩十三怔怔的，咂摸了一会儿，“龙生龙，凤生凤，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

　　韩十三忽然像泄了气一般，不住地点头，“我知道！你想摆脱桃派，摆脱我！你当然做得到！阿宽不配合我，铜蛇庄就不可能动得了深衡，也动不了他这个傅家的新女婿！你们有恃无恐。”

　　“我绝对不可能原谅傅家、跟他们重归于好。” 闵心试着稳住对方，“请转告陶老板，将来大家联手的机会多得是，来日方长，应该细细打算，何必急在卧底新婚燕尔的时候，就非逼他做出一个抉择呢？”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韩十三呆呆地重复着，“你说得对。”

　　“韩大哥先回吧，傅霆海很聪明，我们再多说，他会戒备的。”闵心看见韩十三嘴角抽搐地笑了一下。随即，他抬起冰冷如蛇的手来，抚了一下她的脸。

　　她想躲，可最后还是站住了。

　　“谢谢你，闵心，谢谢你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闵心有些疑惑，还未答言，他已经一甩雨衣，走了，只留给她一串扑面的雨珠子。

　　闵心回到傅霆海身边的时候，擦了擦脸上的雨点。

　　她累了，也不打算费口舌澄清什么，反正傅霆海已经知道阿宽是卧底，她这个养母，与奇奇怪怪的人有些交集，也不意外吧。

　　这样一来，他总该远着她了。

　　傅霆海却欣然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闵心向前几步，忽又想起，“傅先生，你之前要跟我说什么？你女儿的婚纱怎么了。”

　　“啊？没什么。”傅霆海摆摆手，笑着说，“闲聊嘛，我都忘了我想说什么了。”

　　这时，闵心叫的车来了，傅霆海拉开车门，挡着车顶让她上车，骤暖的空调风烘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随即，他也从她旁边钻了进来。

　　出租车电台正在预报着即将到来的强降雪。

　　她尽量离他远一些，蜷在车角，却听见他心血来潮地问，“闵小姐，他是你男朋友吗？”

　　“谁？”闵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诧异道，“傅先生说笑了，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他在追求你。”傅霆海两只臂膀搁在膝上，下了一个判断。

　　“胡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因为我也是男人。”他给了一个简洁的答案。

　　“……”闵心无言以对，顿了顿，“他，是帮过我的人。”

　　“那我也算帮过你的人吗？”傅霆海说完，又摇摇头，“就算我是，他也一定要比我帮的多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如果我这样……”他伸出手要触碰她的脸，却在离她脸颊一寸的地方默默的停住了，笑着说，“你会再像昨天那样给我一个耳光吧？”

　　闵心良久才说道，“你和他不一样，我说了，我才认识你一天而已，真的不熟。”

　　雨又大了起来，夹着雪，路滑难行，毫不意外地遇上大堵车。

　　天黑尽了，才到达闵心的宠物店。

　　巷子里不复白天的人气，竟黑得半丝光也没有。

　　傅霆海去早餐店取那钥匙包的时候，才问到这一片都停电了，大概是极端天气所致。

　　果不其然，他刚跨进宠物店，看见闵心把店堂的开关按到快报废了也不见灯亮起来。

　　他在黑暗中恬然自若，感谢这种天气他有了滞留的理由。

　　因为忙婚礼的事，闵心好几天没有开店了，如今她的生意重心都放在分店，这里基本上只是一个住家了，住着几只自己养的宠物，包括小起司在内，大概吃饱了肚子在楼上的窝里睡着呢。

　　闵心回房换了干衣，递给傅霆海一套阿宽的衣服让他穿。

　　他站在店门口，给阿宽去了个电话，嘱咐他们小两口在船上别和朋友们玩得太疯，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闵心在厨房找了几根蜡烛点起来，置于餐桌中央。

　　鲜红的蜡身，点点微光激得墙上的影子在晃动，合着急雨打窗，时不时哪里传来一声仿似小型雪崩的声音。

　　闵心觉得吓人，担忧起阿玫，忙打电话到医院宿舍问问，可是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听。

　　好一阵才打通阿玫手机，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首先就数落她大冷天不回宿舍，上哪儿疯了？

　　阿玫笑嘻嘻地说，“今晚和男孩子出去玩，雨大了就不回去了。”

　　闵心怔了怔，也知道女儿长大了，这种事情免不了，不在阿宽身上空付感情已是幸事了。反复叮咛了几句，阿玫就嫌她唠叨了。

　　闵心不甚善罢地挂下电话，抬头却见傅霆海坐在她对面。

　　一片烛火摇曳中，他伏在桌上打量着她，笑意淡淡。

　　“闵小姐，我今天一整天都很开心，很多年都没这么开心过，真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