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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2 ...

  •   两人顶着寒风赶路,其实傅霆海的右手也提不了重物,显得佝偻吃力,便全部拎在左手。闵心想分担他也不让,仿佛手里的这些东西就是他迫使她留在身边的依凭。

      说是两步路,其实走了足足有将近两公里。

      闵心很快就看出来了,他要带她去哪里。

      她的心脏在收紧,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临阵脱逃,让他探了出来。

      半道上,天色转暗,下起了一点小雨,气温更显湿冷。他们都没有带伞,用购物袋和外衣遮在头顶。

      很快,傅霆海拉她进了一家花店避雨。

      因了雨和花的水汽,一条街都像浸着调匀的香氛。

      门口的喇叭播报着酬宾优惠,店员见来客是一男一女,快速围拢上来,巧舌如簧,大力推销。

      闵心再三表示只是借一方屋檐,傅霆海却在店里转着,拿起店家的香水小样嗅一嗅。

      这是一间老字号的花店,但整个装修都是翻新的,花儿剪裁包紮得极为高档新颖,插瓶的水仙、富贵竹,煞是可人。

      傅霆海笑道,“好多年没来过这种地方了,都落伍了,现在的包装是越来越复杂,不过花每一年开的都是一样的好。”

      闵心懒得搭理,反正那些花团锦簇被她的墨镜一过滤,都是黑白的。

      “闵小姐,你喜欢什么花?”

      “我不喜欢花,都是不实用的东西。”闵心耸耸肩。

      “我只给一个人送过花,可是她却跟我说,花开了都会谢,谢了她就伤心,没什么好的……但我觉得也没事,花还会再开的。我相信会的。”

      傅霆海把店里借来的伞撑开在她头顶。

      “这你也信?谢了怎么可能还会再开,开的也不是原本那一朵了,这些花看着精致,可都没根了,能有营养才怪呢。”闵心毫无情商地怼他,连店家都窘了。

      “好吧……那,先不买了,也不好带,咱们走吧。”

      ?听他这话说的,好像谁一开始稀罕买似的……

      雨点啪啪落在伞面上,听上去还夹杂了一些雪籽和冰碴,看来天气预报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冒雨继续走,冷空气直往伞下扑。

      闵心感觉到了雪欲来的气息。

      即使穿得不少,她还是哆嗦了一下,双手一起拢到嘴边,做了个往手里呵气的动作。

      傅霆海见了,似乎有些良心难安起来。

      正好,街对面有个卖饮品的窗口,他丢下句“我去给你买杯东西暖手”,就奔跑过街,伞也没拿。

      闵心无语,在路边一个旧的电话亭里歇脚等他。

      一会儿他就空着手回来了,额发上坠着闪闪的水珠和冰粒,“不好意思!我忘了问你要喝什么。”

      “这些都是年轻人喝的,我也不懂的。”闵心摇摇头,“我们赶紧走吧。”

      他不依,又跑了回去,风尘仆仆给她带了杯豆乳奶茶回来,戳好吸管递给她,“小心烫。”

      闵心道了谢接过,不太自然地捧在手里,沉默了。

      那热度正好,吹了冷风的身体开始不可思议地回暖了。

      她并不欢迎这种滋味。

      本来早已寒了的心,才让她在这世间拥有了极强的生存力,她不愿让某些无用的温度去融化那意志的坚冰。

      啜饮两口,竟烫出了眼睛的汗,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杯挺好喝的东西。

      电话亭的门是关着的,空间比较狭窄,她突然就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她和傅霆海就这样面对面地站在一起,是如此的近,仿佛生与死的差距是零。

      她甚至能够嗅到他大衣上和暖的、带着微微雨湿的味道。

      突然,她没锁住喉间那“呀”的一声,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傅霆海脖颈处有一道小小的口子,似乎带着干了的血痂。

      因为她一直戴着墨镜,先前也没有凑得这么近瞧他,而他下颌线生得极好,阴影偏生将那伤口盖住,所以她和他相处两日愣是没发觉。

      极力控制之下,她才没有伸手去掰过他的脑袋查看,而只是指了指,“傅先生,你这里有个伤口……怎么弄的?”

      她怎会不清楚那是动脉的位置。

      他愣了一下,转头在电话亭的玻璃上看了看自己。闵心发现他的眼睛亮亮的,几乎不像个饱经世故的中年男子。

      然后他捂了一下脖子,语气竟是孩子气的流露,“别提了……疼死我了。”

      冻雨点子噼啪着打在玻璃上,人呼出的热气将它染得雾濛濛的。

      她三下两下吸完奶茶,真的有些无法忍耐了。

      她急着步出密闭的电话亭,“路还有多长?我累了。”

      “抱歉让你陪我走这么远的路,我今天也许有点不正常……前面就是了,快到了。”

      踏上最后一段小路,闵心已经看见了前方那座建筑,就是她过去的兽医所。

      从花店到这里的一整条街,就是大学时傅霆海每次送她回来的必经之路。

      现在兽医所早已没有了,不过这套房子好像被他买了下来,还一直维护着,一点也没有老败失修的样子。门前的楼梯仍如她追忆中一般回回绕绕,通向灰灰的雪云之中。

      傅霆海登上几级,见她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而是在那儿自顾自玩着手机。

      他用眼神请示她。而她漠然道,“傅先生办事去吧,我叫个车就走了。”

      “你不进屋来?这儿很冷。”

      “我为什么要进去?你办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好,你也知道我很冷?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拖着我大老远跑来这种地方,大家的时间精力都是很宝贵的,你一开始怎么不说这么远?”

      傅霆海抓着阶梯扶手,半晌才道,“如果我说了,你就不会跟我来了。”

      “当然不会来,我干嘛要来?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闵心烦得很,“我去前面的路口引车,到时候傅先生还没办完事,我也不等你了,你把我的袋子放车上就行了,我可不想留在这儿活受罪。”

      她撑着伞冲进雨里,甩掉了他。茫茫的雨衬得街道两旁的事物一片明灭有无。

      再也不用对着他那张讨厌的脸了。

      但说来也怪,他脖颈上那一抹暗红色,却时时在她眼前萦绕……

      她还是后怕。

      正当她寻思,自己对他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的时候,他居然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他从雨幕里一头撞进她伞下,“嚯,真冷。”

      “你不办事了?”她扫了他一眼。

      “哦,办完了。”他说谎如吃饭。

      “你们成功人士,都这么快吗!”闵心像听了个冷笑话。

      他没有再搭腔,只是笑笑,仿佛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

      两人到了下个路口。雨稍微住了些,日暮将至,天空的色彩也奇了,这边仍是鸽灰和鸦黑的云层,远处的天际却已开始放亮,粉晕如蒸,拖曳出一条淡淡的赤霞。

      闵心悄悄从墨镜上沿欣赏这景色。

      忽然,他却开了口,声音大得让她始料未及。

      “闵小姐!我想跟你说件事……”

      她惊异地望向他,见他眼里有某种孤注一掷的东西,如果不是道德和涵养的约束,只怕他就要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揉捏成一团。

      他像下了莫大的决心,“昨天我女儿结婚,你有没有看见?她的婚纱……很漂亮吧?”

      “怎么了?”闵心不懂他的话题怎么会骤变。

      “你听我说,听我说……那件婚纱是一个姑娘做的,她是……”

      猝然间,他的后文噎在了舌头根。

      他的背僵挺了起来,神色忽疑,喉结上下攒动着,仿佛要用力咽下某些漏出的字音。

      闵心搞不清状况,直到他拉了她一把,放低嗓音,“我们身后有人。”

      他的感觉是对的,闵心微微侧过头,透过身旁店家玻璃的反射,看到后面一栋居民楼的折角处站着个穿雨衣的男人,兜帽将脸深深遮住。

      可那微驼的脊背出卖了他。

      是韩十三。

      他竟然找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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