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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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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菀想起,自己上次去盐镇,还不是傅霆海的妻子,也没有被恶徒玷污,青春幼嫩,天宽地广。
那时,傅霆海在樱花林中为温惜发间别上一株花枝,牵着她的手越过土坡,哪怕闹市中也有二人世界。
丁菀就那么看着,有什么滋味沤在心里。
可都比不上此刻,她痛得叫不出声,在车内镜里看见自己,女人没有爱,再怎么保养都是一副老态,眼角的细纹成了一道道塌陷的裂缝,连流泪也带着狰狞!
原来自己兜了个大圈,熬成一个只想被丈夫多看几眼的妇人,全都是徒劳。
都敌不过茶餐厅接到的那个电话,电话里的人竟如此自然地说起,他是温惜的丈夫!
丁菀就连这一个名份也保不住。
她查了电话的来源,是一家民办公益机构。
但温惜已经辞去了那里的职务,他们“夫妻俩”只偶尔回访,不常来了。
丁菀去的时候扑了个空。
她心想,他们若有情-事,定然有个住所。
她开始比对傅霆海随身的钥匙。
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傅霆海不喜欢她动他的私人物品。
他每天在书房过夜,睡得不沉,常常是她一放轻脚步进去,他就醒了过来,问她有什么事?
但,无论他如何防备,丁菀是与他一起生活的人,他终究是百密一疏。
复制了他一枚可疑钥匙的齿印后,丁菀约了温惜出来喝下午茶,趁她上洗手间的时候,比对了她的钥匙。
有一枚是完全相同的。
丁菀知道傅家在盐镇有一处房产,果然,一走进那个居民院,就看见傅霆海的车停在那里。
丁菀已经向公公打听了楼层门牌号,钥匙缓缓探进锁孔,眼眶肿痛,心刺千针。
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会不会正在上演最恶心的戏码?
她甚至带了相机,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可她多希望,自己能够一无所获。
多希望什么都没发生。
玄关处,没有傅霆海的鞋子,倒有三双居家塑料拖,两大一小,似乎换下它们的人已经出门了。
丁菀在屋子里走动,确实没有人。
她想象的一切激烈、愤恨、耻辱的情节都落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情脉脉的景象。
这是一个充满了生活痕迹,甚至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小屋,柜面上摆满了一家三口的合照,多是游玩中的留念,看样子去过很多地方,三个人脸上绽着大大的笑。
丁菀踏入卧室,一张双人床,枕头上可见两个微凹的圆坑,床尾是男人女人和小孩叠在一摞的衣服。
床头柜上,错落着玩具积木、画报,还有各种宠物罐头。
丁菀抓起傅霆海的一件衬衫,贪婪地嗅,却嗅到温惜的雪花膏香味。
她一下子领悟了,傅霆海不给她亲近的机会也是好的,这样她永远不会在他身上体会出别的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她傻傻地以为自己得到了婚姻,生下了傅家的后代,这辈子就是把温惜踩了下去。
母凭子贵,她大可以慢慢抓住丈夫的心。
他是那么喜欢他们的一双儿女,她打心眼里为此高兴,甚至都忘了他的不爱,忘了他始终对她相敬如宾,恪守着一道屏障,温惜远在加州时是这样,回国了仍是如此,丁菀这才没有觉察出丈夫微妙的变化……
他频繁出差,她还佩服他的事业心,可他做了什么?多少次他挥汗如雨的地方不是工地,而是那个女人的床上!
丁菀还以为他是不敢的,他是个规矩的男人,温惜也不像是会玩火的……
谁知……谁知……
丁菀“呀”地一声撕扯,他的衬衫从中崩裂,她将那布帛放在嘴里啃咬,全身抖起来。
她好希望狄旭就在她身边,借她一个痛哭的肩膀!
可是……她又该怎么对狄旭去说?她早就夸下了海口——我和霆海很幸福……
狄旭一直不知道他们夫妻已经名存实亡,还以为傅霆海收了心,为着孩子,想跟她把日子过好……
狄旭对她说,“你们俩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所以你们必须永远幸福……”
她又有什么脸面去告诉他,她把自己的幸福弄丢了?
她发觉自己还拿着相机——
她要把丈夫与小三最丑陋的样子拍下来吗……
那又有什么用?
她能把这件事捅出去,让天下人都耻笑那个贱人,同时也把她自己视作一个弃妇吗?
她可以用丈夫出轨的照片为证,打个漂漂亮亮的离婚官司,让他净身出户,别想带走一个孩子!可这样她就会好受吗?
她能这么便宜地离开他,让他再无后顾之忧,去给温惜母女一个家?
不不不……
她对着那张双人床站了很久,双腿僵木,步出了小屋,朝自己停在三个街口外的车子走去。
而傅霆海和温惜母女拎着购物袋,正从大路的另一头跑来。
小海汐牵着妈妈和叔叔,活蹦乱跳的,头上的花绳子像跌宕的蝴蝶。
小海汐叽叽喳喳地说着,在超市的小车里被叔叔推着在货架间兜风是多么爽!温惜笑着数落他们爷俩,“疯起来就没边了,撞翻了人家好几个脸盆!”
大伏天里燠热,树荫下有个凉茶摊,他们在小桌旁坐下来,通街的店铺都在收看今天港督搬离府邸的直播新闻。
傅霆海向老板要了龟苓膏,膏冻黑得发亮,三人开吃。
龟苓膏的纸盖子上有个刮奖区域。
每次都刮出“谢谢惠顾”的海汐这一回往手心唾吐,逐渐显露在她指甲下的一行字竟是“回归献礼”。
她一喜,头一个给叔叔看。
叔叔高声问店主,“老板,这回归献礼什么意思呀?”
老板拎着水壶子,给他们桌上添了个大茶碗,“今个儿收复失地,咱高兴,这回归献礼啊,就是本店加送酸梅汤和一道小菜!”
“哗啦哗啦”,酽红的汤汁注入碗中,叫人口水直爆。
“我妈妈也是港城人!”海汐拍手道。
“那真好啊!”店主看了看这一家子,连连点头,“我听先生是盐镇口音,好!好!这才是同胞,这才是一家人啊!”
等小菜时,海汐在小腰包里取出自己的画笔和作业本,趴在桌上涂涂写写。
傅霆海拿纸巾擦擦她吃得像花猫儿似的嘴角,附耳同温惜低声聊着什么。
温惜边听边抿着嘴笑,双眼如同她脖颈间的海宝兰项链一般闪耀。
藏身在街角的丁菀认得那串项链,她去珠宝店查过丈夫的消费记录,他半个月前买了这件礼物,那当下她便知道,再华贵的心意都与她没有关系。
店主端上醋溜黄瓜和小松花蛋,见小姑娘用水彩笔在本子上勾勒出了一柄飘扬的国旗,旗杆下爸爸妈妈牵着她,绿草地上花朵盛开。
店主赞道,“小姑娘,立意高啊!”
“今年夏天才开始学画,老师说她还有点天分。”温惜疼爱地一揽女儿。
海汐仔仔细细地写下“妈妈、叔叔、海汐,永远在一起”。
在落款处,她注明:
【回归献礼。】
“献”字她不太会,旁边的傅霆海便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带她。
丁菀想起他也是这样对兮尔,对轾轩,泪水急速涌出。
盐镇的钟楼已经敲响了下午5点,电视里,英方号角手吹奏着日落号音。
再有7个小时,港城将接受主权移交。
丁菀心想,人们都在称颂两岸同胞经历动荡风雨终于修得同舟,隔江思念终于团聚在这一天。
傅霆海和温惜会这样变成一家人吗?
他们那悖逆的爱情会因为家国情怀而传为美闻吗?
对了……今天晚上狄旭会来傅宅吃饭。
傅霆海有没有把这个约定当一回事?如果他按时返回,是不是说明他心里仍有这个家?
“孙姐,傅先生和狄先生爱吃的菜准备得怎么样了?”丁菀一边拨通电话一边离去。
她再给他这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