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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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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惜应邀上前,在丁菀身边落座。
丁菀给她倒了红茶,“温惜啊,你和狄旭好久没见了吧,你们俩向来玩不到一起,我和霆海才没拉你们出来聚,今天赶巧了,都是朋友,喝一杯吧!别老想着以前的不愉快啦!”
“我说,温大小姐,得有四五年没见了吧。”狄旭站起来,端杯祝酒,“咱俩谁跟谁,就是老死不相见也没什么的,没齿难忘,是吧?”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狄经理早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人往高处走,我只是个小兽医,怎敢求见?祝狄经理往后更加飞黄腾达,一路康庄大道,别总往岔路上去,我先干为敬。”
一番寒暄后,小兮尔笼着披肩,爬上温阿姨的膝头,向她打听海汐的事儿,不满足于听阿姨口述,便央着阿姨打个电话给海汐,两个小姑娘叽叽咕咕聊起来。
那边丁菀谈起育儿经,鼓励温惜多考虑身边过得去的男士,为海汐再添个弟弟妹妹。
狄旭吊儿郎当的,不时插两句话。
傅霆海毫无谈兴,拌了些软和的饭食喂给儿子后,便冷淡地看着柜台上的电视。
时评员正在介绍家用计算机的普及,以及修正版的windows 97。
温惜有点不安,觉得他像个闷火药桶似的。
她趁着丁菀转头逗儿子的空隙,鼓起勇气,装得心中没鬼,向他搭话,“呃,那个,霆海,最近工作顺利吗?平时你们带着两个小家伙,忙得过来吧……”
说完她已经尬到脚趾抠地。
傅霆海没理她。
反倒是丁菀插口道,“有什么忙不过来,再忙咱们心里都是甜的。”
温惜又找别的话题,可不管问他什么,他都只是冷冷的“嗯”一声,看也不看她,像把她抛给妻子去应酬似的。
那绝不是一个男人对待普通的女性友人该有的态度。
温惜也不由得窝了把火,他这个样子,让丁菀瞧出来怎么办?
小轾轩吃完了饭,嚷嚷着要去外头骑小车,丁菀拎过座位旁的儿童车,傅霆海把母子俩送到外面的空地上,又回来吃他那份简餐。
狄旭在和后座的一个靓妹搭讪,温惜便在桌下拉住傅霆海胳膊,把一个纸团塞进他手心。
上面有她跟欧陆见面的缘由。
可傅霆海甩开了她的手,还挺重的。
温惜好沮丧。
却忽然听见餐厅外传来一阵小女孩的啼哭,紧接着是丁菀的“抱歉抱歉!”
傅霆海和温惜一同望去,见一个胖胖的小丫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满脸鼻涕泪珠,她的家长正在跟丁菀理论。
而小轾轩鼓着脸站在一旁,小车也翻倒了。丁菀正揪着他的耳朵,但显然没用上力,像是借位摆拍似的。
照这情形,他应该是骑车途中撞上了一个小妹妹。
傅霆海哪还坐得住,“这臭小子,就会欺负女生!”
兮尔也挂了电话,护弟心切地跟着父亲去了。
温惜本想同去,却没来由一阵落寞。
见小兮尔扶起小妹妹,又拉住弟弟的手,傅霆海在妻子旁边身边不住赔礼,掏钱要给小女孩买糖吃。
温惜安静地观看,在这种时候,她看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傅霆海的角色始终在这个家庭里。
他首先是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然后才是她的恋人。
无论他们多么相爱,都是违背伦常的事,都改变不了他和丁菀才是夫妻的事实……
狄旭回座时,见温惜独坐一隅。
他把脚架在旁边椅子上,点根烟抽,“怎么样,温大小姐,这些年令尊的身体还好吧?”
“承蒙狄经理挂念,家父一切都好。”温惜微微一笑,见狄旭不住朝她这边喷烟,便也从自己烟盒里取出一支,吞吐着稠白云雾。
“好烟啊……不不,不用给我,我抽不惯……我从小抽的就是杂牌子,实在没钱,就在别人脚底下捡烟屁股,现在再让我抽好烟,我他妈浑身不自在!”狄旭嘿嘿一笑,努着嘴,猛吸两口说,“自从我老爹归了天,我一天就得抽掉两包,从没去医院检查过,不知道肺上是不是已经有了黑点?不过,温小姐烟瘾也不小吧,你们是何等人家,有什么小病小痛,家庭医生随叫随到,平日里滋补也断不了,你和令尊当然都活得健健康康的,不像我们那时候,我父亲天天泡在酒坛子里,我真想割开他一条血管,里面流的肯定都是酒呐,够那些上等人喝的了……我爹就是酒后误的事,监狱里头哪有什么好医疗?病死得不明不白,要是他能活到令尊这岁数,我们父子俩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场架了……遗憾啊!”
“我也觉得遗憾,再好的医疗有什么用?我妈妈甚至都没有等来救治的机会,如果她还在,咱们今天也不会有缘坐在这里,妈妈就会多教我一些,如何近君子,远小人,教我如何看清人心最阴暗的地方,不是吗?”
“也教你怎么立贞节牌坊吧。”
“狄经理何出此言?我只不过和同事喝了杯咖啡,就惹你看不惯了?”
“我指的不是跟你喝咖啡的男人。”狄旭凑近一些。
“那是?”
“我在说傅霆海!”他直言不讳。
“狄经理想多了,我和傅霆海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先不说我妈妈出事是拜你父亲所赐,就算她还在世,也会奉劝我不要回头……不过,如果她在世,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温建和深衡就不是争得头破血流了,顺利的话,很可能早就成了一家公司了……若是那样,狄经理会如何高就?”
狄旭抚掌大笑,“哪有什么如果?没可能了!深衡和温建,非得是两家公司不可!岭城可容不下二虎,请令尊早做心理准备!月底跨江大桥的招标就开始了,我说这是个历史转折点不为过吧?如果温建输了,只怕就到了被时代淘汰的时候了。”
温惜知道,今年岭城开春的头一件大事,就是跨江大桥的招标。
如狄旭所言,规模很大,分量极沉,预计在6月底完成一期工程,次年正式落成。作为一条重要航道、江上枢纽,带有浓厚的献礼色彩,是97回归和即将到来的21世纪的大手笔。
完全可以说,谁竞得这个标,就将被历史铭记,而且是得了一张王牌加持,或许,在往后的每一场角逐中,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连父亲都坦言,温建与深衡之间决定性的一战就要打响。温建的赢面恐怕不大——深衡毕竟有丁家的背景在,温建无法赶超,要眼望着大势已去了……
温惜鼓励父亲,“大不了咱们回港城重振旗鼓!现在宠物大夫挺吃香的,爸,我会养家……”
“不是养家糊口的事……女儿啊,你不明白,狄旭不会仅仅满足于在生意上压过我一头!爸爸这大半辈子得罪过太多人,只怕一朝失势,家门上不会清净……何况阿楠,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们回了港城,她会跟来么?”父亲的烟斗在桌上磕着,“阿楠,阿楠……”
狄旭令人齿寒的笑声将温惜拉回现实,“温大小姐,这个工程,咱们深衡只要接下来了……不不不,是非接下来不可!以后这岭城,就再也不是平分天下了!这就是人的命,如果没有回归这档子事,我们到哪儿去觅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令尊不服老可不成,咱就看看谁能在这个时代混得开!时势造英雄,我就是时代,而令尊是被浪潮抛弃在沙滩上的死鱼!死鱼懂吗?”
温惜已然变色,“你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哈……”狄旭乐了,伸手去玩弄她那根空袖子,拽了两把,“呵呵,我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有人陡然钳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从温惜袖管上剥离。
还未反应过来,狄旭就呼地被搡到座位上,桌上打碎了好几个杯子。
狄旭保持着摔倒的姿势斜躺在座位上,瞪着眼前的人,“你还是这么护着她?别忘了你可是有老婆的人!”
“是个人就听不下去你满嘴胡言乱语!”傅霆海怒斥。
“我嘴欠我知道,可你心里指不定有多少比我龌龊的念头!你婚前怎么折腾怎么为情发疯我不管,可你现在孩子都有了两个,今天见她找了个相好的,你这一脸的晦气,醋得这个样子,你他妈什么意思!”
“你他妈管得着么?”傅霆海冷笑地看着他,“反正都是我对她一厢情愿,不关她的事!更不关你的事。”
“够了……”温惜拉住了傅霆海,“你们别吵了,看在丁菀的面子上,我不愿跟他呛,算了!”
“有些话我得拎开来跟他说。”傅霆海一把提起狄旭领子,“我警告你,你再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忍得了,我忍不了,深衡是大家的公司,不是你泄私怨的渠道,更不可能给你任何便利,若你揣着那种肮脏心思,我能让你爬上来,就能让你滚蛋!”
说完,重重摔开他,极力压制着说,“温惜你先走吧,改天我和丁菀请你吃饭,向你赔不是。”
温惜忧心地看了他一眼,自知不该久留,出去跟丁菀打了个招呼,告辞了。
两个男人相对站着,一桌狼藉。
丁菀在外头带孩子看完路过的花车,回来时嗅出了硝烟气儿,“怎么啦?”
“没事,走吧。”傅霆海脸色疲惫,抬手招来服务员结账。
这时,几人听到一阵《小步舞曲》的手机铃声,“嗒,嗒啦嗒啦滴嗒嗒——”,近在身边,却不知是谁的。
傅霆海有点耳熟,找了一会儿,在兮尔口袋里发现了温惜的手机。
原来是兮尔结束与海汐的通话时,急于去支援弟弟,想也没想就揣兜里了,温惜临走也没记起。
兮尔说已经响了挺多遍了,她还以为是花车上的音乐。
“嗯,回头我会让人送到兽医所去的。”丁菀没放心上。
可那手机响个没停,似乎是个挺执着的来电者。
丁菀干脆按了关机。
傅霆海如坐针毡,结账险些多给了一百块钱,半晌,他站了起来,“兴许人家有急事,我去找找她,看看她走远了没有,马上回来。”
他抄起温惜的手机,身影消失在了餐厅外的小径尽头。
丁菀张了张口,也不必阻拦了。
她坐回原位,见狄旭正不解地望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我早习惯了……只要他的人是我的,至于他的心……”
她脖子上的血管跳了一下,又一阵摩托罗拉的铃声传来——竟是傅霆海搁在餐桌里侧的电话忘带了。
狄旭“嘁”的一声,呸掉一根牙签,“这都赶一块儿了。”
丁菀试图说服自己,作为妻子,帮丈夫接个电话是情有可原的,她将手机翻盖往上一掀,“喂?”
“喂?您好……请问温小姐在吗?打她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啊……我是病童家长……”
听筒里的声音像是某种分贝超出她耳听极限的巨响,“你打错了吧。”
“打错了?这不是温小姐丈夫的电话吗?”
丁菀木然了,慢动作般地合上翻盖,手指给夹在了盖子里。
狄旭诧异地问她,“谁啊?”
丁菀哈哈一笑,笑出了泪花,“一个疯子,打错了。”
……
半小时前,抱着公文包的欧陆奔出公园,这才心有余悸地展开那个黑色笔记本,确认照片还好好地夹在里面。
他珍视地抚摸着,都是他在机构偷拍的自己的心上人。
有她撩着头发的模样,有她在病童中央教唱音乐之声主题曲《Do Re Mi》,还有她被病房的小寿星抹了一脸奶油……
她是那么纯真,善良。
右侧的空袖管,像最性感的器官。
在他眼里是那么的美丽,令他充满了占有欲,改造欲,入侵欲……
正遐想间,他猛觉自己背后站着个人。
转头一看,却是个城管,拎着大盖帽,钻研他照片中的人。
“这个女的,我认识……她在床上可带劲了……”
照片从失力的手中飘落,落在过路车轮溅起的污水中。
“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