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6、76 ...

  •   闵心再度踏上盐镇的时候,车站人来人往。

      她大口呼吸着自己青春时代曾经刻骨铭心的小镇空气。正值隆冬,气象预报说今年冬天将是岭城几十年来最冷的一个。

      可是此刻,老天很给面子地晴朗着,熏熏然的冬阳晒得人发懒,把各处楼房映成浅浅的蛋清色。

      舒适的是有一点小风,香樟四季常绿,碎叶子不断飘在树下的面包车和小摊位上。闵心在那儿买了只烤地瓜,盐镇也和城里一样可以扫码付款了。

      她记得第一次吃烤地瓜,还是傅霆海带她来的,凑在那冒着奶白热气的摊子上,只买一只,掰开来一人一半。

      他小心地替她撕开外皮,吹了又吹,直到温度刚好,才肯让她咬一口。

      滋味好到叫人留恋世间。

      如今,盐镇旅游业越发兴盛,主干道上尽是生龙活虎的游人。

      但有的街道也冷清,围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烂了篷子的三轮车上有老头在看报,她呼出的白雾里静得可以听见报纸的翻动声和自己的脚步。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她与傅霆海的旧居。

      她自作多情地想着,他回到盐镇,应该会来这里吧?

      她躲在能看见院门的一个巷口。

      院墙里有棵梅树,吹落一地香雪,气味扑到她鼻端,有丝丝的酒意。

      傅霆海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路口很快出现了他的车,停向了院中。

      闵心戴上墨镜,悄悄贴近院子。

      只见他下车后,绕到后面打开了车门……

      难道后座还有人?

      可他只是从里面取出了几只油漆桶,又从后备箱搬出一堆类似装修材料的东西,拍拍巴掌上的灰,手提肩扛着那堆东西进了楼门。

      闵心意识到,他似乎是来装修屋子的。

      真打算在这儿长住一段了?

      为什么不让施工队的人来办呢?就这么自己拎着材料上去折腾?

      哦,她忘了,他是做建筑的,可即使这样,就要事必躬亲吗?

      这栋楼没有电梯,拎重物上六楼可要累得够呛了。

      估摸着他去得差不多了,她也进了楼门。

      谁知刚迈上几级台阶,楼梯上就匆匆下来了一个男人。

      不是傅霆海又是谁?

      闵心差点跟他撞个正着,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她转身就撤。

      还好,没让他瞧见。

      他快步而出,手上拿着一只大剪刀,初时穿的大衣想是脱在屋里了,只着一件灰衬衫,到了梅树下,一树粉白烟云。

      花瓣快要落尽了。他像立在一场微雨中,身体如同梅树一般站得端直而寥落,风飘飘而吹衣。

      随后,他一只脚踏上树干,树枝在他的动作下抖落更多细小的花蕊。

      他剪下一小枝白梅,执在手里,然后回进楼中。

      闵心又等了很久,料想不会再与他狭路相逢,便也上楼去。

      阳光沥进微有破损的玻璃窗。这个楼道,她曾和傅霆海无数次挽手而过。

      一楼角落还是长时间放着一把大扫帚,金黄的草杆子都发灰了。

      二楼墙壁仍是公告栏,用来张贴物业停水等通知。

      住三楼的大爷还是常年开着屋门,里面传出鸟雀声和粤剧唱段。

      闵心跨过六楼傅霆海门口放的一摞空纸箱,上到七楼,藏在楼梯后。

      她觉得今天十分好运,因为她只呆了五分钟,便看到傅霆海又出门了,噔噔噔跑下楼去。

      她望向楼道的窗外,见他到院外接进了一个提着货品的男子。

      她想了想,走向他的屋门,发现是虚掩的。

      小镇的环境本就没有给人随手关门的暗示,何况他只是下楼拿趟东西。

      闵心溜进屋中,将门掩到原来的度数。

      忽见门页上似乎有一道道小横线。

      她猛然想起这是自己以前用发卡刻出,给海汐划杠杠量身高的痕迹。

      她们母女在这里断断续续住了两年,小丫头窜得特别快,总爱踮脚作弊,或是穿着妈妈的高跟鞋臭美……

      “妈妈妈妈,我又长高啦!以后我可以保护妈妈了!”

      闵心眼底微烫。

      她把鞋子提在手上,步入客厅。

      很显然,这房子是做过保养的,否则十九年的岁月磨蚀之后,凭傅霆海忙活几天,绝对恢复不到这个程度。

      可旧了毕竟是旧了,墙面可见湿纹和发霉,只要是浅色的地方都看得出泛黄。

      但一切仍是整洁的,老去得很优雅。

      沙发桌椅也生着蛀痕,其间又错落着几样簇新的酸枝木小家具,都是半成品,看样子是他新打的,茶几上搁着工具和图纸。

      闵心来不及细看,傅霆海上楼的声音近了。

      客厅墙角有个立式空调,她知道那背后有一个三角的空当,可以容得下两个她这么瘦的身躯。

      她闪身而入,下一秒,傅霆海就领着人进来了。

      透过他与来者的交谈,闵心得知那是上门安装窗帘的人。

      从她的位置稍稍探头,可以看到店员麻利地拆下旧帘,从工作袋里拿出同一个花色的安了上去,相当复古,或者说是土气,虽然换了新的,却仍是一模一样。

      窗子朝南,窗前挂着的风铃还是当年的那一束。铃穗子blingbling响,闵心仿佛又回到了18岁生日的那个阳台……

      店员装完窗帘后走了,小客厅里只剩了她与傅霆海。

      傅霆海捋起袖子,搬开靠墙的家具,刷子蘸着油漆,开始粉刷墙壁。

      他好像特别乐在其中,手上转着刷子,甚至吹着口哨,吹的是某一首陈百强的、她已忘记名字的歌。

      阿宽不是说了吗,这阵子傅霆海心情很好。

      可是闵心的心里却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忧郁。

      她一手按在胸口,生怕自己颤抖的呼吸声会惊来他的回视。

      他为什么这样快乐?他真有那么快乐的理由吗?

      他满身白漆,鼻子上也沾了一大块,他偏偏又用手去抹,像只掉漆的花猫……

      闵心有点恐惧他会不会一路粉刷至她的方位?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两边的墙是糊着墙纸的,应该不在他的计划内。

      大半个钟头后,傅霆海伸了个懒腰,洁白的墙壁映得他全身亮堂堂的。

      他洗了把脸回来,坐着歇会儿,在玻璃盘里拿了块橘子糕吃,一手的饼屑。

      忽然,他放下吃食,侧过肩膀。

      冷不防喊了声,“阿惜!”

      闵心瞠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吓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完了完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