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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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园的一番彻谈，算是让这对养父子疏解了心结。傅霆海也少了很多牵挂。

　　正值新年，公司闲下来，傅霆海也不上班了，忽然行踪不定起来，经常一星期都见不到他的人。

　　儿子以为他无事可做，趁机把他拖去看中医。

　　号脉后，大夫说他的胃是老毛病了，必须立即开始服药、戒酒，他是有家族病史的人，千万轻忽不得。

　　傅霆海也是听听就过，他更多的是在咨询海汐的病，也找了很多在呼吸道方面极有经验的中西医，都说海汐的哮喘只要好好调适，周转气血，可以保证几年内都不再发作。

　　海汐自己也很配合治疗，绝大部分时候已与常人无异了。

　　最近她刚考上了首都的专硕研究生，三月就要入学，傅轾轩也考了她一个学校的学硕，三月去复试，如果顺利，下半年就能过去陪她了。

　　他们在首都已经找好了房子，海汐提前去落了脚，不准备留在这边参加兮尔的婚礼了。其实这也是为了兮尔的缘故。

　　丁阿姨已经坚决表示，女儿结婚她绝不会来，可是兮尔的终生大事还是渴望得到母亲祝福。

　　海汐想到自己无父无母，更不愿让兮尔为此心酸难过。或许自己的不在场，能够增加丁阿姨出席的可能性，如果自己留下，丁阿姨是肯定不会到场的吧。

　　孙姨也陪海汐去首都，帮着收拾新租的屋子。她们登机的当天，闵心为了洛承宽的婚讯赶回了岭城，拖着箱子走进宠物店。

　　冬日的冽风吹得店门颤响，门玻璃上附着刚清洗过的泡沫。干活的店员见到她，纷纷笑着颔首，“心姐，心姐……”

　　有的接过她的箱子，有的给她递上温水，又指指她的下巴，“心姐，你受伤了么？”

　　闵心一抚腮边的纱布，“没事，包两天就好了。”

　　小动物们争先恐后围向闵心，她抱它们到腿上坐，一边听店员汇报营业状况。

　　只安生得这一会儿，便接连有邻居、老主顾上门。都知道她的儿子交上了好运，做了乘龙快婿。这不，打听到了她回岭城的日子，便拎来自家酿的米酒，烧的豆角茄子，还有乡下新填的菊花枕头，贺喜来了。闵心也塞给他们一些云游四方的特产。

　　他们都说她好福气，养出这等有志气有出息的儿子，后半辈子是不用愁了！

　　不一会儿，洛承宽回来了，司机陈叔也过来送上几大盒定亲礼物，都不是贵重的，而是日常用得上的滋补品、砖茶等等。

　　闵心唤来阿玫，让她收拾彩礼和其他一些拿得出手的物事，他们兄妹俩回头送到傅家去。

　　傅霆海没有亲自登门，或许是记着闵心并不欢迎他，只托陈叔问起，她在外地养病养得怎么样了。

　　闵心这两年外出寻女，没有店里的操劳，再加上听说女儿已平安成年，她心里不那么焦灼了，因此健康尚可，便如是对陈叔说了。

　　傍晚，送走了客，闵心在小阁楼里倚桌而坐。

　　她对着镜子摘下墨镜，拆下了腮旁顺延至下颚的纱布，瞧瞧镜中的自己，恢复得挺好。

　　她下巴受伤很多年了，轮廓一直很怪异，最近去做了修复，或者说是……整容手术。

　　如此一来，她和过去温惜的相似之处，就趋近于无了。

　　这时洛承宽走了进来，掩上门，挨在她耳边，低声对她讲了几件事：

　　他与李派合力扳倒丁家翁婿后，他被傅叔叔误认作是李啸龙的人，以及叔叔把他带到墓园说的那些话。

　　这些事他出于自保，都没有告诉过韩十三。

　　闵心皱眉，翻开桌上倒扣的茶杯，茶壶口扯出长长一条银线，茶叶急速漂转。

　　水刚烧开不久，溅出在她右手背上，她全然无感。

　　“妈妈，铜蛇庄竟以年幼的我来要挟我爸，还和狄旭订了那种协议，这一切韩十三到底知不知情？我真是瞎了眼睛……”

　　“没想到……铜蛇庄还有这一段。”闵心很沉静，连眼神中的怨毒都是淡淡的，“过去我总把注意力放在狄旭身上，反倒疏忽了他们。”

　　“现在该怎么办？”

　　“没什么，我一直都跟他们保持了距离，我们和铜蛇庄没有私交，你只是我的卧底，而不是他们的，我们母子报仇，和铜蛇庄只是顺路罢了，你懂吗？”

　　“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不再给桃派做事了？”

　　“你只是给我做事，桃派不过是我们的攀缘之物，大家互相利用罢了，在你无声无势，只是一个小小卧底的时候，你需要桃派的后盾，可是当你成了深衡的主人，还用得着为铜蛇庄作嫁衣吗？”闵心正视着他，“你听着，我暂时不会向韩十三挑破这些。他帮过我，我改变不了这一点，他对我如何，我不可能当作看不见，二十年前他也未必参与了……阿宽，你要先沉住气，我们的仇人没有找到，我的女儿还漂在外头，我们母子几人远不安全，不要在这种时候刺激韩十三。等事情全部做完再说。”

　　“妈，我就要结婚了……很快还会有孩子。”阿宽压抑地说，“我不想做了……我只想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我……想和铜蛇庄一刀两断。”

　　“哦，你只想和傅小姐双宿双飞，自然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的！”闵心冷冷道。

　　洛承宽脸青一阵白一阵，羞愧难当，“妈……！”

　　“我知道你难，谁又不难呢？好，反正深衡也快是你的了，傅家的账我们可以不算了，但是狄旭，我绝不放过！你得给我把他咬住了，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总有一天，我要以我自己的办法来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阿宽，你想追求你的人生是吧！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外公躺在地下多冰冷，有没有想过海汐和你爸爸火烧的疼痛？你想想他们，你还能心安理得只顾自己幸福吗？！”

　　洛承宽捂住眼睛，说，“是，是……妈妈，对不起……请你别说了。”

　　闵心也说得累了，坐回椅子上，“你先走吧。”

　　“还有一件事。”洛承宽又想起了什么，“妈妈，我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会来吗？如果连我的婚礼都不参加，有点说不过去吧……得想个好点的理由……”

　　“妈妈，韩先生来了。”这时，阁楼下传来阿玫踩踏楼梯的响声。三下叩门声后，阿玫领了韩十三进来。

　　此时还未入夜，韩十三没有越窗进来，而是扮作顾客从正门进店。一般他只有急事时，才会在深夜以外的时间过来。

　　“怎么了？”闵心尽量神色如常地起身，想到养子说的事情，心中不免对他有隐隐的恨意。

　　韩十三双目炯炯地望着她，眼角微微弯下，似有些温柔。

　　“闵心，你变了……”

　　她愣了下，碰了碰一侧下颚，“哦……你说这个。”

　　韩十三露出他这个人不该有的、非常单纯喜悦的一个笑，“你最初的模样，就是这样吗？真的很漂亮……我真希望我那时就认识你。”

　　“不，医生修饰得不像我年轻时的样子了……他照着大众脸做的，很普通。”

　　“医生不会容许从他手术刀下出去的病人是不漂亮的。”韩十三微笑。

　　闵心忙转开视线，另起了个话题，“韩大哥今天这么着急来，有事？”

　　“你刚回岭城，我想见你一面都不行？”

　　闵心垂眉轻咳，不答。

　　阿玫背抵着门站着，插口道，“韩先生确实有事要说的。”

　　韩十三心情甚好地在桌边坐下，向着闵心递来的茶里扑出的蒸气嗅了嗅，“好香！”

　　“韩大哥请讲吧。”

　　韩十三有些扫兴，一口没喝便放下杯子，“闵心，我今天刚得到的消息，傅霆海他……在台面下有了一些动作……我看不太妙。”

　　“什么动作？”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他昨天去黑市，买了一种针剂……是东南亚那边进的货，从水母身上提取的神经毒素……致死量仅为几十微克，注射它的人，将会在几分钟之内因剧痛死去！”

　　闵心手里的茶壶滚落在脚边，她的声音变脆了，“为什么？他要给谁注射？谁？”

　　“我不是万能的……闵心，你应该比我更能猜出他的心思才是。”韩十三不无讥诮。

　　“也许是……别人托他买的？跟他自己没关系吧？”闵心望向周围的每个人，想征得认同，“是吗？”

　　“黑市的人说，傅霆海购买针剂时反复问过保质期，我想，即使要使用，也不是在近期。这个男人看似温善，其实心机不浅，否则桃李二位能到如今还奈何不了他？这种剧毒，他要用在谁身上？真够狡诈的！阿宽，你得提防，别忘了他有多不想把女儿嫁给你这匹他亲手养出来的狼！”

　　“不会的！”洛承宽说道，“傅叔叔绝不会害我！”

　　韩十三喝茶给烫了一下，口唇发痛，“人心隔肚皮！你话别说太满！”

　　“我就是知道！他对我好，他对我好……我一百个相信……”

　　“天真！”韩十三厉声道。

　　阿玫也忍不住冷笑，“阿宽哥，你这话说得可有些不分场合……”

　　“够了！”闵心一把抓住阿宽的胳膊，“阿宽，你慢慢跟我说，你傅叔叔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劲啊，他心情挺好的，虽然我和兮尔惹他生气了，可现在都好了……唯独就是，他不怎么上班了，家也不太回。我问他去忙什么了，他说是去盐镇看了看，想退休后去那边住一阵子。”

　　“盐镇？退休？”

　　“是啊，我说叔叔您还年轻呢，退休还早着！他说也不是退休，就是有点累了，等我和兮尔结婚了，他也了了块心病，可不得放个假吗？我说让他好好休息，我会为他打理好家里和公司的事，等他回来。”

　　“然后他说呢？”

　　“他说……他这就是回去呢，盐镇是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