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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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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就是阿成的丧礼了。
虽说死者为大,但是他与岳父倒卖建材一事还是传得人尽皆知,声名狼藉了。
傅霆海给了阿成的父母足够安度晚年的抚恤金,也为丁老板请了律师,帮助从轻判罚。
即使完全可以起诉二人职务侵占,但那已经失去了必要。
傅霆海只是收回了他们翁婿二人在公司的全部股份。
自此,丁家人彻底退出了深衡的历史舞台。
做完这一切,傅霆海开始了一段时间的出差,带着阿宽一起,到各省市去看地皮地产。
兮尔被约束在家,粤府乐团给了她一个无限期的长假,她不用去上班了。傅霆海停用了她在国内的手机号,如果她要出门,必须让孙姨陪着她去。
现在只等维也纳的手续办妥,等她母亲来押着她走人。
洛承宽出差在外,每天只能通过傅叔叔打回去的一通电话知道她怎么样了。
孙姨说小姐不肯吃东西,人都瘦了几圈,试问她这样的个性,如何不为父亲的拘禁而愤慨?
可她的声音传过来时仍是弱弱的,几乎是哀求了。
“爸!我答应乖乖回维也纳,再也不顶撞你们了……可是我想和阿宽在一起,他会等我回来的……”
洛承宽当时就在旁边,心里抽着疼。
傅叔叔打断她,“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了,早点睡吧,孩子。”
很快,傅叔叔在赣地一处温泉谷拿了块地皮,做旅游开发。
洛承宽知道,深衡已有从建筑业转型地产业的意向,但他也听说了,这块依山傍泉的大好地产,正是李啸龙近来垂涎的一棵摇钱树。
由于岭城的建筑咽喉已经被深衡把在手中多年,李啸龙难以插足,便萌生了进军蓬勃的地产市场的野心,可是,毫无疑问,做娱乐业起家的他,在地产方面的人脉资源是不能与称霸建筑行当二十余载的深衡相提并论的。
傅霆海想要这块地,比李啸龙多了无数个光明正大的途径和机会。
在激烈的角逐中,深衡一马当先,将李啸龙踢了出去。
这也是在阿成的死亡,和收到那桃心扑克牌后,傅霆海的一次敲山震虎。
洛承宽也意识到,阿成在死前似乎给傅叔叔留下了某些讯息,终究还是将自己和李啸龙联系在了一起……
不然傅叔叔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叔叔这么做,不仅仅是在向李啸龙显示实力,更是在向养子传达一层意思:
生意场上正面火拼,深衡对铜蛇庄绰绰有余。如果洛承宽足够聪明,就该“择良木而栖”。
最重要的是“择正途而行”。
这阵子,傅叔叔把他带在身边,教他投资,收购,造势,那毫无保留的态度,就仿佛公司江山都是要交给他的一般。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他和兮尔的事捅破后,傅叔叔还能这么对他!
他看到了一线微茫的希望,也许事情还有救。
他开始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怀着无限的激情,去各地完成傅叔叔下达的一项项指示。
只要他的成绩单再漂亮一些,将李啸龙在地产市场中挤得无立足之地,叔叔就会看到他的心是哪一边的!
忙了整整一个月,他斩获一块风水宝地,拿到合同和批文,欣喜若狂从外地赶了回来,想当面跟傅叔叔通报这个喜讯。
一路小跑进傅宅,暗暗期盼兮尔也在,听说她是明天的飞机去维也纳……
今天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周日,傅宅里空荡荡的,他经过兮尔的房间,里面并没人。
海汐在厨房里煮着黑枣蜂蜜水,洛承宽问得傅叔叔在楼上书房,正要去找,却又停步问道,“……兮尔出去了?”
“嗯,我也是刚到,没见着她,她好像不舒服,去医院了,陈叔开车送她的。”海汐用小勺调匀蜂蜜水,“这个是养胃的,你帮我带上去给叔叔吧。”
洛承宽忧虑兮尔怎么了,但也不便多问,捧着水杯,肘下夹着资料,走进叔叔的书房。
叔叔正在讲电话,听口气是打给女儿以后在维也纳的寄宿家庭,说等对方回国,摆酒相侯。
挂了电话,接过养子递来的蜂蜜水喝一大口,“阿宽,回来了,怎么样?”
洛承宽情绪一振,当即将手中那份商业广场开发合约展开,手拂过纸张时都是微抖的。
傅霆海听他汇报,土地如何交接,审批如何周折,竞争对手如何落败,连连点头。
这个商业广场是市政重点项目,初步确定仿港城的太古广场规划,占地十公顷,五星级酒店,高奢购物中心,顶级餐饮游乐,精致写字楼,豪华酒店式公寓等等,包罗万象,被誉为下个十年岭城最被看好的商业地产,可想而知与它失之交臂的人会是多么妒悔。
洛承宽明白,傅叔叔把这样一单大事交予他办,是在测试他的能力。
他盼着这份测试结果不是让他在深衡更上一个台阶,而是为他和兮尔带来一丝转机……
“阿宽,你做得很好,我经商这些年,从未见过谁有你这样的才干,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明白呢。”傅霆海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文件,递给他一支钢笔。
洛承宽一看之下,那竟是一份股权协议。
“阿宽,你今天回来得正好,在这儿签个字吧!你也知道,丁家的股份收回来了,我想给你一部分,不是奖励你这次立功,是早就打算如此的,你跟着我好好干,以后就是我的接班人,来!”
洛承宽望着那白纸黑字的协议,脸色瞬间暗到极点。
“这可不能推辞,叔叔说了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傅霆海笑着将笔塞到他手里。洛承宽想,叔叔的言下之意是,说了什么不是他的,那就不是。
叔叔要用这股份买断他对兮尔的所有念想。
洛承宽感觉自己的心掉进深渊……
他抬起头,正对上叔叔的眼睛,艰难开口。
“谢谢叔叔的好意,我一定加倍努力,可是我不想要这些股份,只想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叔叔,请你别见怪……我想对你说的是……我有能力,我会好好挣钱养家,把事业做起来,会给兮尔幸福,我保证!请你相信……”
他多么希望傅叔叔立刻对他说,好的,我给你一个机会。
可又希望听到的是,不行,绝不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即使没有机会,那又如何?可喜可贺,他就要成为深衡的主人了,娶不到兮尔,他一样可以得到深衡,一样可以在傅家留下来,天长日久挖出他的仇人……他还要兮尔做什么?
他感到眼眶一阵急剧的酸涩,胸口像有猛兽在奔突,把他自己咬得血肉淋漓。
傅叔叔说道,“阿宽,这些日子叔叔一直没有跟你谈这件事,是因为很多东西,我们心照不宣,你说呢?”
“我知道……我不该再有非分之想!”洛承宽控制不了自己,他的心告诉他,绝对不能放开兮尔,即使理智不允许他这样疯,可他仿佛盲了聋了,求恳的话语狂乱地冲口而出,“是,是……傅家对我这么好,我的人生,我的将来,都是你们给的!如果不是您,我可能现在还在什么地方混日子,干苦力!我不能要求更多了!可是……叔叔,我请求你,让我证明给你看,我对兮尔是一片真心……我发誓,我发誓……”
傅霆海听着养子语无伦次的剖白。
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也曾经这样站在温惜的父亲面前,“温叔叔,我只要您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那时候温父拒绝了他,无疑是正确的。
“阿宽,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对你的责任罢了,不值一提的!但是我对兮尔,也有一个父亲的责任。”傅霆海不容置疑地审视他,“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她现在年纪还小,我想让她在维也纳好好学习,你们的事情,在我这里免谈!没的商量,把这个字签了,听叔叔的!”
“叔叔,在我心里,什么都不能替代兮尔,这些股份不能!我拒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阿宽,你是我儿子,儿子和女婿,谁亲谁疏,你还不懂吗?有些东西,我能接受的是有限度的,你最好别逼我!让兮尔安心走,好吗?回答我!”
“我说过我不走!”
一串急若流星的脚步声中,说时迟那时快,兮尔风似地刮进书房,“爸,我就是要嫁给阿宽!”
“我和阿宽在说话,谁让你进来的?”傅霆海一阵头痛,呵斥道。
“爸,这回我走不了了,我再也回不了维也纳了!”兮尔绽开一个凄艳的笑容,“你听好了,我已经有了阿宽的孩子!”
没有什么能够形容洛承宽那一刻的震惊。
他像被重锤一击,整个人空白了,傻傻地看着她。
她走过去紧挨在他身旁,那神情就仿佛是多少血雨腥风她都不在乎了,“我怀孕了!我要立刻和阿宽结婚!”
“你说什么!”傅霆海一直苦苦维护的忍耐被她生生撕了下来,“你再说一次?”
兮尔没再开口,把一份病历拍在桌上。
傅霆海一把抓起,瞪眼看着上面的内容,那份B超单在他手指的抓捏之下卷起皱褶。
洛承宽大气也不敢出,用愕然的眼神对着兮尔询问。
而她含着果敢的泪,仿佛在对他说“一切交给我”。
忽然,他的手臂被她攥住了,“爸,孩子都有了,我非嫁他不可!你们要是不管这个孩子,我和阿宽也养得起,大不了我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再也不回来?拿这个威胁我?做梦!”傅霆海冷笑,无法咽下这个荒诞绝伦的事实,“怀孕10周是吧,这有什么难的?我和你妈商量一下,给你联系个大夫就是!”
“我宁死也不!你们要是逼我打掉孩子,我就死给你们看!”兮尔悲愤大叫。
洛承宽捏着痉挛的双拳,步至傅叔叔身前,俯首求道,“叔叔,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这样!”他发狠抬手甩自己耳光,一阵阵的耳鸣,“可是孩子没错,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会承担他的一切!我不能不要他!您看在这孩子是傅家血脉的份上……”
“傅家的血脉,说得真好听!真有出息!这就是你们不计后果的理由?说到底我成了不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的罪人?你们自己闹出这事有没有半点为人父母的责任感?有没有半点为孩子想过?”傅霆海怒视着女儿,脸上黑云密布,“我和你妈就是这样教你的?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
他盯着颤抖的手中那片子上的一小点,一个正在孕育中的生命。
新生儿的到来明明是一件喜事,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都带给他无限复杂的痛苦情绪?
他突然听见女儿说,“对,这就是你和我妈教的!你们多有责任感啊,当初不小心有了我,就非得绑作一对互相折磨!爸,我和阿宽的孩子在你眼里命就那么贱?说不要就不要?我也金贵不了多少,是吗?既然我不能有自己的活法,你们为什么把我生下来?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你也应该让她刮了我!让我和着血水,一起被冲进下水道!这样你就不用娶她了,也犯不着做了半辈子的怨侣,想了半辈子的小三!”
“滚!滚!”傅霆海暴怒地将那沓病历重重掷向女儿,打在她身上,一指门口,“滚出去!现在就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