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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1 ...

  •   可是第二天,傅霆海还是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医院里的重伤员多次抢救,非常危急。

      马副总则逃往一处乡间别墅避难。

      岭城卫视关于事故的报道已经滚动播出,在牛凯的传授下,记者团队在工地上运用了狡猾的提问技巧,煽风点火,把原本茫然的工人唤醒,燃起了他们对丁家的愤懑,一举引爆了亲信派和实干派的宿仇!

      工人也就爆出更多猛料,牵一发而动全身,把丁家亲眷干过的各种丑事都提到了些。

      记者们通过暗访,发现这些爆料都是属实的。

      原来,该工程的两名建材承包人,也就是马副总老婆的两个叔叔,不仅生产资质未达标,车间和仓库也都是成本低廉搭起来的,阴天潮湿,又堆放了其他腐蚀性剂液,致使钢材存放不当。

      而且,马副总这些亲信派还曾私自用深衡名头在外挂靠,这都是丁菀还在公司时默许的。傅霆海常年投身于技术施工,这类事很少传到他耳朵里,后来丁菀退下来了,马副总也有两三年不敢有大动作,近来大约手痒,又卷土重来。

      其实挂靠行为也给深衡招来过官司,但丁菀拿钱砸上去,多多少少能摆平。实干派的员工在深衡呆了多少年,就看这恶心景象看了多少年,他们今个儿在摄像机前发话了,绝不再屈服!丁家人留,他们走!

      岭城卫视刚播出一集的深衡创业纪录片立即停播了,片子里曾经把这家公司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如今飞速打脸,电视台也特别尴尬。

      网上的各种猜想和谣言更是漫天乱飞,比起电视台还要极端得多,痛斥深衡草菅人命,管理混乱。

      本来不至于落得如此,如果不是事故涉及了三条人命,如果不是傅霆海和丁菀双双不在,如果不是岭城卫视火速到工地挑拨群众,如果不是实干派和亲信派的对立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缺了哪一个如果,都成不了如今这个局面!

      马副总躲在乡间豪宅原本只有少数深衡的高管知道,葛经理也只对洛承宽和傅轾轩提了句,让傅轾轩有空去看看,送点日用品,多劝劝自首的事。

      洛承宽在一旁听得很认真。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当天夜里,别墅突然被一圈工人和伤者家属围了起来,葛经理真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了。

      手电光扫射,人们头上绑着口号布条,往窗里扔石头,扔酒瓶,几乎要点火去烧。

      如果不是葛经理和洛承宽连夜赶到,只怕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洛承宽爬上了别墅的屋顶,炸裂的窗玻璃轰了他一身。他站在高处,“拜托大家!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真想伸张正义,就别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工人们仰起头来,在明明暗暗中,洛承宽呈大字站着,居高临下,浑似天降之人。

      领头的抗议者退了两步,“小伙子啊!你让我们等傅董,可我们等到了什么?只等到你们把姓马的藏到这法外之地来了!既然你们言而无信,凭什么不让我们找他算这笔账?你快下来,这事跟你没关系!”

      “我不要紧!你们把我轰下屋顶都无所谓,我不值得可惜,同样,姓马的也不值得可惜,我站在这里绝不是为他说情,而是想维护你们!听着,伤害你们的人,造成事故的人,根本犯不着你们拼上自己去跟他红眼,何必为了别人的错误反噬了自己?法律自会替大家严惩恶人!如果你们执意放火,好,那我与你们同在,与公司同在,我会阻止到底,你们大可以先从我烧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做错事,丧失追讨元凶的合法性!这一步走岔了,反而让马副总获得谅解,大家又怎么办!”

      工人们你望我,我望你,开始思考他说的,一时的激愤如果只换来马副总成为受害者……

      人群散开了。

      洛承宽从屋顶下来时一脚踩塌,他身上满是火星蹦到的水泡,栽倒在台阶上大喘气。

      ……

      第二天,听说公司有意包藏罪犯,许多工地和车间都发生了罢工情况,几处紧迫工期如果此时停工,公司将面临无法估量的损失。

      洛承宽不吃饭不休息,联合了深衡的孤儿职工,一同去给实干派、伤员、家属做思想工作。

      这些孤儿职工一直在实干派中颇有信誉,洛承宽跟他们搞好关系,事半功倍。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干派急于寻找的就是一个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领导者,能毫无窒碍地沟通,说出工人们心中打转却口笨舌拙的那些话。

      洛承宽以他特有的“将心比心”,让工人们感到设身处地被着想了,还真劝得大多数罢工者返了岗。

      就连葛经理都忍不住赞叹,这小伙子年纪轻轻,责任心却远超丁家年过半百的那些“老油条”,探讨生产施工、法律上的责任划分、善后保障事宜,都能跟得上葛经理一个中年人的思维,言之有物,行动力极强。

      洛承宽一边帮着工人们维权,搜集证据向董事会陈词,一边也替上面安定下情。

      工人们一旦有过激反应,他哪次不是极尽润滑?

      这样一来,不仅工人们感激他,深衡的管理者也不能不暗自激赏,肩上的担子更是一轻。

      第三天,终于有好消息传来,重伤员抢救回来了,全部脱离生命危险。事故没有造成人员罹难。

      但即使人救回来了,钢材的质量丑闻也是极大污点。

      傅霆海于事发后第四天上午回到本市,一身疲惫尘气。

      他只道公司自有其运作机制,他离开几天也没什么。

      岂料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在路上看到报纸,惊怒至极,飞车赶往公司。

      从国外回来的丁菀几乎和他同时到达。

      听说是马副总闯的祸,丁菀花了妆的一张脸显得难堪失色。

      她蹬着高跟鞋追上傅霆海,“霆海,他们这些不争气的……毕竟是自家人……”

      “在我了解情况之前你什么都不必说。”傅霆海迅速在办公楼被下属们淹没。

      对于傅霆海的归来,人人打着各自的算盘。

      工人们盼来了能为他们当家作主的人,闹得不厉害了。

      管理人员也像有了主心骨,有的直言不讳,说丁家在公司的权位必得约束;有的吐尽牢骚,说那帮狗娘养的差点把马副总家的房子烧了,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开个价?非得动刀动枪的?

      傅霆海回来后,洛承宽就回自己单位去上班了,并没有过多表现的意思。

      可他的事迹就如同神话,仍在公司流传。

      几乎所有人都在赞叹洛承宽和葛经理这段时间斡旋有度,进退有节。

      不过,葛经理向来是靠谱的,可洛承宽却如同横空出世,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了。

      伤者家属还点名向医院感谢了一位护士小姐,她尽心护理病人,衣不解带,夜不合眼,排便擦身,病人需要什么,翕动着口唇,谁都听不真,只有她耐心地一遍遍琢磨,均能做出正确回应。

      后来大家才知道,她就是洛承宽的妹妹闵一玫,护校毕业后刚刚进入医院上班。

      果真是同一根藤上长出的好瓜。

      被问起时,阿玫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傅家善待我们兄妹,我们自然与深衡、与你们共渡难关。”

      这样的风范,怎能不令人如沐暖风?

      傅霆海在一个民工的手机上看完养子两段模糊不清的讲话视频,一个是在工地上拿着大声公,一个是在着火的屋顶上。

      “如果不是他,深衡这回还真悬了。”助理跟着一边看,一边拍大腿,“董事长,岭城卫视本来在我们公司拍创业纪录片,一出事儿,个个都是飞毛腿,往这工地上冲,拍足了料还不肯走,要不是您的养子求了那牛记者,公司的形象就完蛋啦……”

      “行。我知道了。”傅霆海从工地的砂浆堆旁站起来,跺了跺蹲麻的腿,往外走去。

      抬眼时,天是蔚蓝的。

      高空作业的塔吊缓速移动,大雁肃肃其羽。

      他不出声地看着。

      看了很久,很久。

      “阿惜,是天意吗?”

      “你想让他来深衡帮我吗?”

      ……

      马副总已经被刑事拘留,等待判罚。周一的董事会上,气氛阴沉莫测,令人疲于吐气,傅霆海转了一会儿笔,让大家各抒己见。

      众人见他并无雷霆之怒,可那仿佛包裹在理性谈吐下的铁拳,却莫名地叫人不敢多话,他翻动文件,封套磕在桌上啪地一声,所有人就不由自主心里一跳。

      “怎么?都没话说?”傅霆海两手撑在会议桌上,“做得出来,说不出口?”

      会上,众人推荐葛经理接任马副总的职位,另外还解雇了几个与马副总“情比金坚”的亲信派人员。

      丁菀知道后极力反对,认为小小的惩戒一下就是了,这般大刀阔斧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毕竟已经离开深衡,没有正式权力了,能凭借的也不过是傅霆海在婚姻上对她的一丝愧意。

      她知道傅霆海一向很难克服这层愧意。

      可是这一次,她发觉他有些不同了,他的主张非常坚定,甚至有意愿以此为圆心,扩大整治范围——亲信派做下的每一桩不清不楚之事,他都放话要彻查,予以发落。

      工地上带头用钢棍斗殴的人,均受到了处分。不同的是,实干派除了被通报批评,并无实质性的惩罚,而亲信派不是被开除,就是被降职处理,可说是颇为偏向了。

      在面对深衡全员的一次讲话中,傅霆海郑重承诺,对于公司内部的不平等现象,对于高层职权缺乏制约的现状,对于自己作为董事长的失误,他感到痛心疾首,一定会逐步改革,决不允许再有以权谋私、尸位素餐的事情发生。

      一番换血下来,丁家亲信派在董事会中仅仅保留了两个原有席位,他们股份占比较大,若强行踢走,可能引起的震动和接下来的股权分布都很不好办,傅霆海不得不求稳。

      实干派也知道,深衡不可能一夜之间把丁这个姓氏赶尽杀绝,如今这样已算扬眉吐气了。

      可想想还是觉得不解气,虽然上头的面孔是换了几个,可基层的生产部、技术部等,还散落着一些丁家的远亲近邻,他们心里还是恨啊!

      丁菀那几天在公司上下巡走,走到哪里都提起她的儿子,当深衡有难,父母一时没赶回来的时候,是年纪轻轻的儿子到现场负起了一家之主、公司继承人的责任,大学还没毕业,就能为家族企业分忧,将来必成大器!

      实干派员工们都报以冷笑,他们对傅家的小公子其实没什么意见,可丁菀这一通自夸着实恶心了他们。

      事故后的第三个星期,岭城卫视又来了,说想拍摄这次事故的补救措施,连同前期的创业纪录片素材,一起播报出来,以正视听,让大家看到深衡是有错必改的。

      董事会允许后,摄制组又进驻了。

      牛凯在深衡洗手间小解了一趟,跟几个职工搭了话……从那天起,逐渐地,深衡的职工里莫名传出了洛承宽之所以被安排到其他公司去做事,是丁菀进谗言所致——

      傅董没把这个养子当回事,丁菀更是排挤他,把他赶到外面去当打工仔,什么不是靠他自己?在深衡自身难保的时候,还得反过来靠他呢!

      这个传闻一下子切中了工人们的心声:

      公司养着丁家的蛀虫,可是阿宽却遇不到伯乐,连深衡的门都够不着!傅董这样用人,岂不是昏庸吗?

      不少工人甚至找到了洛承宽上班的地方去。

      洛承宽见这么大阵仗,忙表明态度,说深衡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工人们也很倔,直接向傅董提出,如果公司能多一些葛经理和洛承宽这样,把工人利益时时放在心头的领班人,公司上下定能团结无比,干劲十足啊!

      傅霆海望着那一张张激情昂扬的面庞,无言以对。

      这才几天?洛承宽不可能在深衡拥有如此庞大的势力。

      这不是势力,难道真是他的魅力?

      傅霆海没有立即给出答复,温言送走了工人们。

      回到家,他想睡两个小时。由于公事堆积,他两夜没有合眼了,有点想她。

      刚走进卧室,只见丁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还留了这个宅子的一套钥匙。

      看到他,她立刻奔上来,“霆海……”

      “有事吗?”

      “嗯,有点事……”丁菀抓住他的胳膊,“我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必须立刻告诉你。”

      夜长梦多。傅霆海觉得这个词挺好的,他有些喜欢,也越发觉得困倦,“我有点累,等过了这一段再谈,行吗?”

      “不!”丁菀大声道,“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是吗?”傅霆海打量她半晌,冷冷道,“好,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要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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