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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32 ...

  •   “阿惜,我们结婚吧。”他说。

      温惜不解地望着他。

      “记得吗?在港城,你答应了嫁给我的,还收下了我的戒指。”傅霆海拿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啄了一下,“怎么,不认账?都拖了三年了,是时候把事儿办了。”

      “又不是你未婚我未嫁,谁允许我们结婚啊?”温惜不理会他的痴人说梦。

      “我们结婚还要谁允许?”傅霆海穿好衣服爬起来,催着她快点,然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台录像机,用架子支好。

      他打开床头柜,翻出她送的那本《诗经》,在花瓶里剪下一支白花,夹在书页中。

      温惜见他动真格的,也不想让他白忙活,乐意配合,理了理棉布裙子,将肩上的头发放到前面。

      傅霆海找到了海汐留在这里的一顶小花环,给她戴上了,退后两步望望,还真是个朴素素的新娘子。

      他把《诗经》放上面前的高凳,一本正经,“别人用圣经结婚,那我们就用诗经结婚。”

      “歪主意还挺多。”

      她翻开夹着花枝的那一页,书页微黄,缀着洁白的花瓣,庄然敦雅。

      只见《郑风》一节下写着,“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书的中缝里,滚动着一对白金钻戒。

      三年前他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只买得起一枚紫罗兰宝石戒指向她求婚,今非昔比了。

      他握起她的手,交叠着贴在粗糙的书页上,怔了一会儿,“这是我第一次当新郎。”

      她诧异地抬头看他。

      他只见她一双秋水剪瞳,桃染双颊,唇色浅淡,满头青丝如蔓。

      他顿了顿,“我和丁菀没办过婚礼,结婚的时候,她已经快生产了,后来也没补办……你呢?”

      她浅浅一笑,“这么巧,我也是第一次当新娘。”

      “那,真是太好了。”他也笑了。

      他打开摄像机的镜头,温惜说声“等一下”,伸手到他领子上,他这个临时上马的新郎,急得扣子都不记得扣好。

      她单手为他系扣,手势温柔卖力,他喉头动了动,揽过她就想吻,她以手挡住,嗔道,“还未礼成,不可以吻新娘的。”

      “好吧。”傅霆海一笑放开了她,拉开窗帘,方方正正的阳光洒进来,天空晴明无云,“没有主婚人,我们也得让老天见证一下,你说呢?”

      温惜觉得很好,一对爱侣结为夫妻,或许不需美酒笙歌,不需宾客满座,只需对着天,对着地。

      他们十指交扣,站在镜头前。傅霆海说道,“今天,我要娶温惜为妻,我会爱她,护她,永远珍惜她,把我最好的都给她,以后只要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从我第一次见她,我就知道她会是我的妻子!无论未来发生多少事,我都会牵着她的手,希望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我爱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她!喂……你也说两句!”

      “你发誓的样子真傻。”她吃吃的笑。

      傅霆海佯怒,“你就只有这句话对我说?”

      温惜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启唇道,“有时我想,失去一只手,换一个你,我不后悔。”

      傅霆海又拿来海汐画画的颜料桶,两人把手掌浸了,在诗经的内页印了两个掌印。

      一个宽大修朗,一个娟秀巧致,掌缘重叠在一起,作为结合的明证。

      傅霆海捧起诗经,“温惜女士,你愿不愿意让这位先生成为你的丈夫,从现在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不管顺境还是逆境,富贵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能一生一世相爱?”

      “当然愿意。”温惜手抚诗经起誓,望着他的眼睛,“傅先生,余下的日子,请多指教。”

      他欣然点头,把诗经递给她。

      她也捧在手中,“傅霆海先生,你愿不愿意让这位女士成为你的妻子,从现在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不管顺境还是逆境,富贵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能一生一世相爱?”

      她念完誓词,两人凝视对方,阳光斜照,倾洒在书中,他们掌印的湿痕渐渐风干。

      他覆上她的手,“我——愿——意!”

      执起婚戒,推上她的无名指,一圈光环衬着柔荑素手。

      她也郑重其事为他戴上这终生的承诺,“傅霆海,从此你是我的人啦。”

      “现在新郎是不是可以吻新娘了?”他还惦记着这个呢。

      他俯身而来时,她又惊又羞,“还、还在拍呢……”

      “又不给别人看……”傅霆海游移在她唇边。

      她好像有些不安心,靠在他胸前问,“霆海,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不然呢?”

      “可我们都没有结婚照,我以前老是梦想着,要在最年轻美丽的时候,穿着最美的礼服,在各种风景幕布前面,和我的丈夫拍结婚照,这样的照片,可以看一辈子。”

      “好啊,我们去找个照相馆,只要隐蔽一点,多给些钱就好……”

      温惜低头,“不要了,万一被人发现……”

      “发现就发现。”

      “又说孩子话。”温惜笑着叹了口气,“不如用我们以前的照片,找一张拍得最好的,来代替吧。”

      他们翻出了十几本相册堆在地板上,睡在太阳里慢慢找。

      相册唰唰打开,碎小的灰尘在阳光下曼舞。

      一张张定格的笑脸,触之可及,却又仿佛隔着时光的空气墙,撞上去不是痛的,只是无尽的怅惘——

      他们扮成商家门口的毛绒熊夫妇,从头套的小透气洞里喂对方喝西米露,两臂合起来冲路人比个爱心……

      他们在西湖泛舟玩水,浑身湿透地打闹、依偎,风吹得她的头发进了他嘴里……

      他们骑在旋转木马上,转速太快,灯光太曝了,糊成了同一个影子……

      这么多的照片,拍得成功的确实不少。

      可全是一些生活照旅行照,偏偏没有正式的照相馆作品。

      又翻了几遍,只找到一张可以以假乱真的——大二那年,丁菀召集大家拍民国风照片,就是傅霆海煞费苦心把温惜的旗袍袖子绑成了一只蝴蝶的那次,后来他们俩,还有丁菀和一个追求者,一起拍了四人合照。

      温惜曾偷偷对折过照片,把丁菀和另一个男子折到后面,只留出自己和傅霆海。

      照片上的他玉树临风,斜执手杖而立,她温婉娉婷,团扇轻展胸前。其实她并没有靠向他的身躯,但从这个角度看,她似乎真的依偎着他。

      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可彼此之间流通的介质已然不同。

      温惜抚着照片,“我喜欢这张,可是我们之间,终归不能只有我们自己……”

      她还没说完,傅霆海就把照片抢了过去。

      他在桌上顺了把剪刀,眼都不眨便沿着中间那条折痕剪下去。

      刚剪出个口子就被她按住了,她急于将照片从他的钳制中抽出,可力气哪里大得过他?

      她苦苦劝道,“你这是何必呢!我折了它就够不应该的了,你怎么能……别!你别做得这么绝好不好?”

      “我受够了什么地方都有他们。”傅霆海手起刀落,微微“嚓”地一声,那废弃的半张照片已经从他手中掉落在地。

      温惜难以置信,也不顾与他分辩,扑上去拾起照片。

      见丁菀一脸娇容傲色,已是沾了灰,边缘也卷起来了,那是他用力过度留下的指痕。

      原图中,因为温惜自己肩头的蝴蝶结太过庞大,挡住了丁菀的身形一角,所以傅霆海保留他想要的全貌的同时,也不得不裁去了丁菀的一小部分,此刻丁菀已然残缺不全!

      温惜心中愧愤交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她?她毕竟还是你的妻子!她现在就在你家里,等着你回去,你真的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她也是会伤心的吗?”

      “过去我就是太怕她会伤心,结果我们都成了什么?我告诉你,就算她就站在我面前,我也照剪不误。”傅霆海把手里剩下的半张照片小心地放回相册夹层。

      “你能剪得断什么呢?你以为这照片里就没有她了?她一直是在的,我们躲不掉的,你只不过用这把剪刀撒撒气,你剪得断你们背后的关系吗?剪得断她对你的心思吗?剪得断你那个家吗?她是你孩子的母亲,而我只是个局外人,她为你生儿育女,你只顾在外面找乐子……”

      “如果我像你说的那样天天把她装心里,你就舒坦了?是,她生了孩子,她辛苦,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不敢抛给她一件,我给她零花钱,帮她安排丁家人进公司吃白饭!可我告诉你,我眼里就是看不见她,你说什么也白搭!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平时我晚到一会儿,在她那边多呆了五分钟,你就得跟我闹!你叫我不要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好,我本来就不睡!你说我下班回家不要让她给我什么欢迎吻,好,我一定躲开!我什么不答应你?你说你很小气的,我知道,我也喜欢这样的你,可你现在倒来惋惜她了?道德败坏的事我们做了个够,你还在意这么一张照片?不好笑吗!”

      “好啊,我就是道德败坏,是插足婚姻的坏女人!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当初就是我踹了你的,如今又往你身上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贱?”

      她抓起相册就让他身上砸,那滚了金边的封面硌在肉上着实疼痛,他也气极了,冲她喊了几句,却不肯躲开她的乱踢乱打。到了最后,他只是一边招架一边抱住她,狠狠堵住她的嘴,“两个道德败坏的人要在一起才好……”

      他们总是这样吵架,吵得死去活来不足为奇。上次丁家一户亲戚摆酒,傅霆海不得不去一趟,被灌多了酒,脑子不清楚,怕留在家里和丁菀独处会出事,便连夜赶来这边,想喝杯温惜泡的醒酒茶,听她几句温言软语。

      可她就是为他去丁家的事不高兴,把他关在门外半天不让进。

      他知道她小姐脾性,也不争什么,更不走,把外套团了团塞在头下面,在楼道里睡了半夜,这才被她接了进去。

      再比如,他仍把狄旭当作副手,这也一直是温惜心中埋着的一颗雷,只不过因为爱着他,她才咽下了随之而来的苦。

      傅霆海频频去各大区驻扎,而狄旭留在总部上班,两人碰面已经极少,即使这样,温惜还是总有气。

      傅霆海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别人都能宽怀相待,对自己却心胸狭窄,总撂狠话。

      最后他毛了,捏起她的下巴,“温惜,我恨死你了,恨到想把你吃了,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

      气急时,温惜总是拿他送的那把木梳来撒火,摔了好多回了,真怕哪次一个冲动就摔断了,可还是不见她改改。

      有两次真裂了缝,她又心疼得不得了。

      傅霆海喜欢在镜子前给她梳头,说她的长发最好看,他用木梳一遍遍地顺流而下,梳齿像陡峭的小丘林立,隔阻着那万千烦恼丝。

      他收集她的每一根落发,说要卷起来,绕成黑胶唱片,在唱机里放出来听听看。

      她的长发凉滑如琼浆,他埋在其中深吸一口气,“你头发上真的有黄杨木的味道了。”

      温惜拿起发尾扫了扫他的鼻子。他们就如凡俗夫妻,时而斗红了脖子,时而又好得蜜里调油,仿佛是卧室背阴的窗下生出的苔藓,青暗的,荼乱的,明明见不得光,却是那样茂盛,葳蕤,好像要开出一团团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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