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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 ...

  •   傅轾轩以为自己说得够毒了,可海汐只是站定,吐气。

      转过脸来时,她笑容清澈完满。

      “我没有要去见谁,只是弄丢了帽子,我不想让太多人见了我的疤,那样更没人会看上我了,你说呢?”

      “帽子?”傅轾轩这才想起,她以前是喜欢戴着帽子出街的。

      只不过他们俩在一起的那几年,她变得自信了,不再用什么东西去遮掩自己了,所以他也几乎忘了这茬。

      她简述了一下遗失帽子的过程,不过没提到她在窗边看他的事。

      傅轾轩抬步,说走就走,“愣着干嘛?我给你找回来!”

      “不用,不用……我先回去了。”

      傅轾轩却酒劲上头,抄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出了酒楼。

      她直被他带得一步一踉跄。

      “你那么怕见人,去哪儿都不离帽子吧?这会儿为了躲我,就顾不上那些了?”傅轾轩吹了声口哨,“你是有多烦我。”

      海汐挣出自己的手,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辩了,她知道傅轾轩的性子,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干。

      她只能用残酷的事实来劝退他。

      她带他绕到酒楼的一侧,街对面是一排商业写字楼。

      她朝一个方向指了下,“喏,9楼的那个阳台,一看就没有人,这地方晚上不办公的,大门早锁了,拿不到的。”

      傅轾轩抬头望过去,一顶白色的礼帽正被勾在9楼的阳台铁栅栏上。

      “随它去吧,你看也看了,该回去了吧?”

      傅轾轩不死心,又去查看了一圈地形,确实找不到任何一处没上锁的通道,只得回到原位来。

      海汐说,“你出来这么久了,撇下那么多亲戚朋友,不合适啊!我也走了,有机会再聚。”

      傅轾轩有点恼,“不许走!”

      “凭什么啊?”

      傅轾轩不理她,双手插袋,眺望阳台。

      忽觉手上触到什么,从兜里翻出一看,是他随身带的一根橡皮绳。

      他自小学习射击,中学还练过无架弹弓。

      那是射击的一个分支,在拇指和食指间套上皮绳,以手指作为弓架的一种运动,力度和准度上都很难驾驭。

      他初学时弄得满手青肿淤血,可是对于自己发自内心喜爱的事物,无论多难,他都会坚持下来,直到今天还在身上常备着一条专用的皮绳。

      绷在左手上撑开,右手拉起它的一端,傅轾轩冲着那顶帽子比划了一个瞄准的姿势。

      不行,起码比他高出二十多米,绝对命中不了。

      他又攀上了路边一棵高大的法桐树,身轻如鹤,不拘小节地坐在了树顶。

      阳台依然在高处,并未与他平行。他从口袋里掏出酒席上顺来的两个啤酒盖,安在皮绳的发射套里。

      树下的海汐双手拢在嘴边,“轾轩你快下来!别玩了!”

      “拜托,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在玩?”

      不少路人都闹哄哄地看了过来,海汐大窘,冲他呲出虎牙,“你干什么呀,别那么幼稚好不好!”

      她用的词激怒他了。

      “我幼稚?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就你最成熟最伟大行了吧!”

      “那么高,你的瓶盖掉下来伤人怎么办!你肯定喝醉了!”

      海汐招呼着人们都站开一些,但路人显然对这个场面很有观看欲,只退到安全距离便不肯再退。

      周边的住宅楼中甚至有人开窗录小视频。

      傅轾轩嗤笑一声,“我是谁啊?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过硬的技术。”

      确认了阳台下暂无人路过,他拉开手臂,将皮绳绷到最直,身体夸张地后倾,做出一种弯弓射大雕的姿态。

      海汐还来不及看清,一枚瓶盖便疾飞而出,直冲向标的。

      毕竟是傅轾轩出品,弹道精准得无懈可击,朝帽子的底部弹射而上,推着帽身向上一浮。

      礼帽非常有力地挺起,脱离了那根勾住它的铁条,往风中飘出。

      同时,傅轾轩以快打快,迅速发射第二弹,刮着帽子的边沿飞了过去。

      在这一刮一带的作用力,帽子翻了个儿,口朝上,将两枚瓶盖兜在里面,刚好做了个保护层,不至于散落伤人。

      有了瓶盖的重量,夜风也无法将礼帽吹得更远,它便在原点稳稳下落……

      傅轾轩纵身跳下,抓住了落到面前的帽绳儿,一侧身,掂了掂,冲海汐扬颌一笑,矫捷帅气。

      海汐由衷的松了口气。

      路人喝了几声彩。不少女生朝海汐投来欣羡的眼光,或是热辣地盯着傅轾轩看,似在惋惜他这颗“明珠暗投”。

      帽子的流苏搔着傅轾轩的下巴,他拍掉了上面的灰尘,有些邀功地替海汐戴上。

      海汐推开了他的手。

      “我自己来吧……谢谢你,轾轩。”

      一句话,又将他打回原形。

      “你拿什么来谢我?”傅轾轩醉得厉害,上去就要触碰她。

      她闪开了他,他腆着脸再上。

      正推搡间,她瞳仁里映出一团火红。他的酒气顿时冲散了,顺着她的目光回望,发现酒楼的中间两层已经笼罩在了浓烟熊火之中!

      他的大脑还没运转过来,一串石破天惊的巨响就炸开了,膨胀的热力直轧轧冲撞而来!

      他把海汐按在怀里,两人摔倒在马路牙子上。

      她怕火,她怕火……他不住这么想着,捂着她的双耳,用自己的躯体为她挡着。

      这时的她再也顾不上与他划出楚河汉界,双手溺水似地扣住他后背。那张丑陋的右脸贴住他震颤的胸膛,两人的心跳声仿佛零乱的滚珠。

      她从他怀中仰起脸,看见酒楼已经被黑烟封锁,以刚才的着火点为中心的上下五层全被火舌缠绕,外墙和玻璃炸得没有一块完好。

      行人四下窜逃,滚滚热焰将万物映得失了形状,像冶炼炉中软化的钢铁……

      傅轾轩惊恐:“我爸爸还在楼上……”

      呛辣的烟味窜到海汐的鼻子里,她的眼泪鼻涕全往外咳。

      混乱中,傅轾轩脱下外套替她蒙着脸,忽然将一瓶哮喘喷雾剂塞到她手里,“你走!”

      已经有人报了火警,傅轾轩矮着身子往酒楼里去,海汐不顾一切地紧跟上。

      他在颠倒扭曲的酒楼门口回头喝止,“我让你走!”

      “别去!”海汐咳得直不起腰,当她抬起熏辣的眼睛时,他已经消失在黑洞洞的门中。

      ……

      回到家中的傅兮尔没有听见酒楼的爆炸声,只听到自己耳朵里尖利的耳鸣,挥之不去。

      “你嫁给了一个……一个畜生败类!还摔坏了脑子……”

      兮尔装聋,掩上房门,心血来潮,从床底下翻出了虞荟送给她的几瓶洋酒。

      在宴席上她没有喝过瘾,这么高兴的日子,就该一醉方休。

      樱桃味的白兰地很浓很煞,伏特加是烙铁烫在喉咙里。

      都说烈酒混着喝最容易醉,兮尔不一会儿就倒在床上,看见天花板转来转去。

      这个房间对于她来说并不熟悉,三年前深衡差点破产,父亲为了送她出国,把大宅卖了,换了套小点的房子,她是这次回来才开始住的,所以更像个寓所,说不认床是假的,偏偏神经又被酒精弄得异常活跃。

      烦躁,睡不着。

      睁眼闭眼间,只看见大落地窗的白色纱帘,随风飘舞。

      她趿着拖鞋去父亲的房间找了瓶安眠药回来,用脚尖勾上卧室门,往手里倒了三粒。

      拿起桌上的伏特加准备送服。

      半丝预兆也无,一只笔直如刀的手臂从她后面伸过来。

      攥住了她握甁的手腕,嗓音冷冷的。

      “傅兮尔,你不要命了么!”

      兮尔挣了一下,纹丝不动。

      她转过头,屋里没有开灯。月光中,他一脸阴霾愠怒,惯常低垂的眼角因为后怕而发红扩张,正在逼视着她。

      “安眠药和酒同服可能导致中毒,有生命危险你不知道么!傅兮尔,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还是你又在做傻事!”

      兮尔像个咬笔头的小笨孩一样咬唇,充满研究欲地看了他半天,忽然,咯咯一笑。

      “承宽?你又来看我了?我等你好久了,这几天,你都没来呢。”

      洛承宽一下子呆住了。

      兮尔撒欢地扔了手里的药,“承宽,每当我病糊涂的时候,你总会来!嗯,在国外也是这样,不知不觉的,你就到了我枕头边,一直抱着我……我走在路上,也会在下个路口见到你……我在房里打开电视,你就从电视里跳出来!我能感觉到你一点都没有走远!我真希望自己的病永远都不要好,那样你就永远在了……哎呀,你捏疼我了!”

      洛承宽意识到自己太用力,连忙放开她的手腕,可一慌乱之下,竟像是把她甩开一般。

      她可怜巴巴的,上前拖住他,“你别放开我,你不要走……就看在我病了的份上。”

      “我不走,我不走……只要你别赶我走……你想我留下来么?”

      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脸上是醉后的酡红。

      洛承宽不敢相信,她竟还是这样病着的……是否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再次看她冲他笑起来,亲昵的贴在他身旁?

      兮尔手背朝上,“承宽承宽,你看我的指甲漂亮吗?我在老地方买的,等我老了,还要涂红红的指甲,等你回来看我。”

      她露在手套外的十个指尖,在夜色中如同阴间的彼岸花。他却一点没觉得阴森,珍爱地捧起。

      “真好看……等我老了,也天天都给你涂,好不好?”

      “嗯!你最好了!全世界谁也比不上你,我当惯了大小姐,那些人把我看成金凤凰,使劲地吹捧我……可我觉得,我再也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承宽,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三道四,他们说你是吃白饭的养子,是借着婚姻往上爬的小人,是农夫救下的蛇……可在我心里,我最想要的人就是你!”

      兮尔兴致一来,扯掉手套,亮出无名指上那个紫黑色的环状疤,它凶神恶煞地盘踞在她许诺终生的指节上。

      “你看,我还戴着你送我的戒指!妈妈给我买过很多珠宝首饰,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戒指!爸爸和轾轩都说,要带我去整什么形,在我手上植一层皮,可我不想那样,我想永远戴着它,永远是你的妻子……”

      洛承宽死死盯着她双手的惨状,仿佛重历了三年前的痛不欲生。

      他惊骇后退。

      “承宽,你怎么了?你也觉得很恐怖吧!你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看我?”

      兮尔心急地上前阻拦他,她是那样的害怕失去……

      也许是她纠缠的动作太大了,两人拥抱间,一根红绳从他衣服下晃了出来。

      洛承宽没有觉察,温热地把她聚拢在怀里,“我喜欢你的手……但你要听爸爸和轾轩的话,把这只戒指摘掉,以后,我再给你买一只更好的。”

      他等着她回答。

      却只等来她眉锋一冷,一把推开他。

      她转变突然,洛承宽始料未及,向后踉跄了一下,磕在桌角上,撞翻了桌上的杂物,那瓶还未封口的伏特加也歪向一侧,几乎是泄愤一般泼向他身上,像一种绝妙的凌-辱。

      兮尔的眼睛黑白分明,“洛承宽,又是你。”

      她终于还是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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