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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15 ...

  •   洛承宽伸个懒腰,像个劳累了一天的丈夫,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兮尔递来的红茶,遥控器顺手开了电视看球。

      如今傅叔叔已经很少回家了,儿女都住校了,一个人回这个房子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留宿公司来得方便。

      谁知叔叔一走,兮尔就拉着他溜回来腻歪,傅宅渐渐成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洛承宽也变得有个主人样了,他要一点点将自己正当化,让人们忘记——他只是一个寄居者。

      兮尔百无聊赖,在他身上闲不住地拱来拱去,又加劲捏了几下他的肩,絮叨关心,“我说你啊,格子间坐久了,也要起身活动一下,你办公电脑前面有防辐射植物吗?哪天我带一盆给你……”

      “嗯,好,你帮我选吧。”洛承宽一边温声应着,一边慵懒地放松下来,半依偎着她,听足球解说。

      兮尔才看不进球赛呢,一会儿就坐不定了,走来走去想挡电视,两张门票晃在了他眼前。

      “承宽,下个星期布达佩斯的钢琴家来市大剧院演出,我们一块儿去吧?”

      “市大剧院?”洛承宽呷着红茶,眼睑猛地跳了一下,从电视上收回视线,“上回我们跟音乐学院组队去过的那个,在越灵地铁站旁边的?”

      “嗯!就是那里,场地算得上顶级了,座位不到一个星期就抢光了!注意啊,古典乐的门票,跟演唱会不能比,一个星期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记录了!”

      “那么高规格的演出,对观众也有要求吧?像我这样的,是不是太……”

      “观演礼仪无非就是不喧哗嘛,变哑巴你很擅长!还有就是得穿正装,我给你买了礼服,快来看看!”

      兮尔从袋子里翻出今天逛街的战果。纯黑西装三件套,香槟色领结,一截深咖啡口袋方巾。

      洛承宽拎着西装在手上感觉了一下,很稳重的款式,剪裁和面料都是一流,西服下摆较长,显然是艺术场合的穿着。

      他在镜子前换上,结实遒劲的肩臂撑起衣料。

      兮尔越发认定自己挑男朋友眼光不错,替他理好领子,扣上马甲的双排扣,版型上佳,极有线条感。

      他眉宇间也因衣饰而多了些自信和深沉,“这打扮得我自己都认不出了。”

      他抬起一侧的胳膊肘,让兮尔挽了进来。

      她一脸甜醉笑意,“洛承宽,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

      “你说过,十年后,想去市大剧院这样首屈一指的场馆,办一场你的个人独奏会,不过这也太没挑战性了,用不了十年,你会登上比这更高更远的舞台,我向你保证。”

      “那你说十年后,你是什么样?”兮尔抱住他腰不撒手,“你可塑性太强了,是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还是回到大街上讨饭,还真说不准……”

      “那得看别人怎么称呼你了。”洛承宽郑重其事打量她几眼。

      “什么?”她问。

      “如果别人称呼你傅女士,就说明我真的去讨饭了,你在事业上比我强,我托你的福,沾你的光,被你养着。可如果反过来,万一我比你强,那可怎么办?别人就不这么叫你了……”洛承宽含笑看着她,然后吻住她潋滟的眼睛——

      “他们会称呼你洛太太。”

      兮尔微微绯红着脸,靠在他胸前,闻着新拆封的西装上板滞的熏香,还有他呼吸里惹人沉沦的酒气。

      “巧了,这是我的另一个理想。”

      周六。

      越灵地铁口,华灯初上,人潮瞬息万变。

      一路霓虹壮阔,车辆首尾相衔。

      市大剧院放出绚烂夺目的蓝光,缥缈的乐声如烟升空。

      观众鱼贯而入,个个装扮得如同英伦绅士小姐。

      主持人正在播报进场须知。

      兮尔一袭法式天鹅黑裙,端庄典雅,挽着洛承宽进去,脚下开心得像踩着踢踏舞,脸庞比她颈上的珍珠项链更加皎洁。

      和心爱的人去赴一场音乐盛宴,一直是她愿望清单中打头阵的项目。

      从她开始期待爱情的年纪,就脑补了千千万万遍:

      水晶宫般的演奏厅,她和伴侣都是资深乐迷,拿着心爱的珍藏版黑胶,把帽子和真皮手套交给侍者,侍者弯身为他们让行,帷幕拉开,每一个乐章好像都在庆祝他们终成眷属。

      她在心里筛选,哪几首曲子要用在他们的婚礼上……

      兮尔边做梦边傻笑,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如同一面大锣把她敲醒了!

      他们在检票口被拦了下来!

      门票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一张!

      怎么会?明明出门前还检查过的。

      他们今天车牌限行,坐地铁来的,难道是在人群里被挤掉了?

      兮尔蹲在地上,汗珠子噼里啪啦掉,一口气倒出了手袋里的全部东西,“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们出门本就迟了,这会儿黄牛票都卖得差不多了。

      仅余几张天价的,他们身上的钱根本不够,人家不接受银行卡支付,怕留下凭证,洛承宽也不建议她一掷千金。

      洛承宽说,“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就剩一张了,你别迟到了,进去听吧。”

      1号演奏厅已经回荡着悠扬的小提琴序曲,兮尔气恼地一甩头发,“算了!老娘也不去了!”

      他叹息,软声安慰她,“何必呢,我本来就对古典乐没什么慧根,进去也是打瞌睡,还不能跟你说话,多闷啊……别管我了,里面肯定还有你的不少同学,可以跟你做个伴……你不是早就想看布达佩斯乐团的巡回演出吗,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他们来岭城?我们也不必时时黏在一块儿,两个小时后,我来接你就是。”

      “可是……”她急得嗓子都哑了,楚楚可怜地拖住他,“我总觉得两个人一起,才是好的。”

      “丢了票有什么办法呢?”洛承宽上前一步,按了按她的肩,“下次我一定陪你,好不好?”

      “只可惜了我给你买的衣服……你穿这身真帅,不进去显显,岂不是浪费?”

      “我觉得你应该把我私藏……制服诱惑,玩没玩过?”

      他的轻语撞击着她的耳窝,她果然脸红并妥协了。

      最终,她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1号演奏厅的入口,洛承宽冲她挥挥手。

      然后他从口袋里取了支绿箭口香糖嚼起来。

      口香糖的“包装纸”,他没有扔掉,用指甲轻轻刮去右下角剧院票务二维码上粘到的一点糖胶……

      他在剧院的洗手间里脱去那身昂贵的西装,套上一件皱巴巴的黑色卫衣出来。

      人们往演奏厅里赶,只有他反其道行之,徐步走出剧院。

      穿过十字街口,眼前便是另一番天地——

      CC歌舞厅毫不掩饰它的艳色和引诱。

      他踏入舞厅门中。

      刻意微微驼着背,眼睛呆板,昏昏欲睡。

      像他这样的,在这儿多如过江之鲫,不足为怪。

      他“求药心切”,挤在吧台边,抖着手买了两罐可乐,一根吸管,一看就是要做成烟壶。

      然后歪歪扭扭地上了二搂。

      保安瞥了他一眼,似乎懒得去搜身,反正是个烂透了的瘾君子。

      但最后还是拦下来,查了他的衣服口袋。

      除了一支针筒之外,就是一包白色粉末,两包香烟,都是“入乡随俗”的东西。

      洛承宽通过了安检,往里面走,仿佛体力不济一般撑着墙。

      走得越远,看见被毒品折磨得过分亢奋或衰弱的人就越多。

      这些人梦游似的晃动脑袋,或者在地上瞪眼流涎。

      舞厅深处,洛承宽就像踩着一堆死人过去。

      他起了怜悯之心,避着监控头,为一个神游太虚的姑娘拉上了裸露的衣服。

      姑娘痴笑着牵住他的裤脚,“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儿?”

      “大山里……河水涨得饱饱的……映山红开得最好看……阿爹阿妈,都这么叫我……映,山,红……”

      姑娘面色死白,恐怕半只脚已踏在了棺材里。

      洛承宽却并不心惊。

      他见过无数阴私之地,人们毫无尊严地活着,逐欲而生,逐欲而死,然后成为他人欲望的填埋品。

      他居然觉得这个姑娘其实也是有福的,至少父母还在等她,会用爱称一遍遍唤她。

      爸妈的声音她到死也不会忘。

      而他早忘了。

      洛承宽不再看姑娘,转头进了一个厕所的隔间。

      锁上门,戴上了他缝在卫衣里的一副手套,取出那包白色粉末。

      这是他切碎的六片安眠药。

      他把粉末分成均匀的两份,用针筒注入刚才吧台买来的两罐可乐中。

      晃一晃,跟新的饮料无异。

      然后他出了厕所,回到走廊上,卫衣兜帽罩着脑袋走路,找到了保安的更衣室。

      保安室没人,洛承宽溜门撬锁之术深得韩十三真传,打开一个储物柜,拿到了轮休保安的制服、盖帽、棍棒和对讲机。

      以这个扮相,他就能在二楼出入自如了。

      他这样走了一段路,经过一个清洁工的手推车旁,把两罐可乐放在了上面。

      “麻子,这是监控室买的,你给他们送去,还有这个,是找的钱,他们不要你就自己得了吧。”

      他把一张十元零钱塞进对方的上衣口袋。

      据他了解,朱麻子这样的内勤保洁员,除了打扫卫生,也给各层人员送一些东西、取个外卖,都是分内事。

      五分钟后,朱麻子的推车立在了监控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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