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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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菀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傅霆海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温惜下腹剧痛，见了红。一心保胎的沈家人雷厉风行地把她接回了加州。

　　不久，丁菀单方面宣布了即将与傅霆海奉子成婚的决定。

　　傅霆海顷刻间被推向风口浪尖。

　　丁菀的用意很显然了，由于强-奸案没有在台面下解决，已经在丁家的机关同僚间传开了，人们怎么可能不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当初追求她到首都的一个部长之子，还有别的达官显贵之子，都不约而同地对她敬而远之了。

　　是啊，那个年代，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愿意娶一个人人都知道“脏了”的女子？

　　男人们会视她为残花败柳，她再也不会有好归宿了吧？这个冰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再说，她也看不上那些男人。

　　她不肯拿掉孩子，因为这是她受辱后换来的唯一有用的东西！

　　该用在哪里，她早就想好了……

　　丁家二老以前觉得傅家门第低微，可现在，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避难岛。无论丁菀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强-奸犯的，还是真的如她所言是傅霆海的，她仅剩的出路都是一样的。

　　傅霆海怒火中烧，绝不松口，“我可以用一切方式证明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们休想！”

　　那一刻丁菀看着他的眼睛，非常明白，如果温惜被侵犯后怀孕，他会毫不犹豫地娶她。

　　“你做过的事情，不认账了？”丁菀高昂着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只要我说我们之间有过什么，那就是有过什么，即使孩子查出来不是你的，你就完全不需要对我负责吗？你偷吃完了，抹嘴就想溜？”

　　狄旭从外省的学校赶了回来，他一直都是对丁菀言听计从的，丁菀以为他会出手替她教训傅霆海。

　　可他只是虎目圆睁，“够了！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如果他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他会认的，丁菀，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信你。”

　　丁菀咬紧了牙，“狄旭，连你也……”

　　狄旭不看她，转头对傅霆海说，“可你应该娶她……如果那晚你给她开了门，她就不会落得这样！而且，你忘了深衡落难的时候，她帮过我们！”

　　深衡动乱的时候，丁菀曾经让父亲动用职权出了一番力，平息事态，否则只怕更难收场。

　　在傅家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也是她常来拜访，与傅母谈话解忧。

　　这些情分，岂能作一笔糊涂账？

　　还有她说的那笔救急钱……

　　并非一个她这样的干部家庭能随随便便拿出的小数字……

　　“我们家刚刚活过来，还能求什么？结一门这样的亲事，好处数都数不尽。”傅母戴上了丁菀孝敬她的一只玉镯子，“虽然肚子里那个孩子来路差了点，可要不是这样，丁家瞧得上我们吗？儿子，人要学会变通，谁的婚姻不是交易？只不过有人交换爱，有人交换别的，这一次，我们不亏。”

　　“你们怎么说都没用，她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行，可不能是这个！我不会娶她！”不管别人什么态度，傅霆海就是一句话，绝不同意，绝不可能。

　　人人都看出来，他是个死不悔改的性子，认定了的事，一头栽进去，那就是完了。

　　可是多年后回想这一切，丁菀却觉得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

　　傅霆海一直都知道他自己要什么，为此他什么都愿意承受。

　　只有她半辈子活得迷迷糊糊，想把他抢到手，然后在迷途中越走越远。

　　现在，她已经有了他家人朋友和所有人的支持，只差他一个，只差他一个了……

　　胎儿七个月的时候，狄旭找到了她，告诉她时机到了！

　　狄旭拥她入怀，“这些年我最希望的一件事，就是你嫁给傅霆海，我不能让别人做你的丈夫，除了他！！你们结婚后，我会是你们最忠实的一条臂膀。”

　　那晚，傅霆海一路疾奔，来到狄旭说的那间脏污不堪的小诊所。

　　丁菀正准备上手术台。

　　七个月的女胎已有了人形，可这种不见光的小诊所，只要有人愿意给钱，根本不在乎伤天害理，分分钟就能杀掉一个已经成形的女婴。

　　见他来了，丁菀在手术室门口站住了，从袖子里抖出一把剪刀，刀尖抵在了自己肚子上。

　　“你不答应我，我立刻把她挖出来，都不用医生动手！这是你逼我的，是你杀了她，你手上沾着这个孩子的命！”

　　“你疯了吗？”傅霆海怒吼，“你放下，给我放下！”

　　“你看看这是个多好的小姑娘，她就要出生了，会看到第一缕阳光，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以为爸爸妈妈正在满心欢喜地迎接她到来！可她不会知道，下一秒钟，她身上会被剪刀戳出窟窿来，爸爸不要她了，不愿给她一个家！她会被丢进下水道，像这诊所里无数个死胎一样，成为孤魂野鬼！”

　　什么……

　　——“如果没有我和你爸，你早就成了垃圾袋里的死胎，你的人生不是你自己的……”傅霆海脑子里突然响起这个声音，头疼得像被凿开。

　　死胎……

　　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差一点便不会降生……

　　他也是带着原罪而来。

　　如果他不能来这个世界呢？就不能遇见温惜了。

　　相比起来，他才惊觉生命是多么好……

　　温惜离开了他，无妨，真的无妨。

　　只要他一直爱着她，只要他活下去，就一刻都不会失去她……

　　活着才是对的……

　　他不想看到一个稚嫩的生命就这样被挖掉。

　　好像是被他扼杀的一样！

　　他强行把丁菀的剪刀抢下来。

　　却不经意触到了她的腹部，那里在一阵阵强健地跳动。

　　丁菀按住他的手，啜泣道，“我们的女儿在动呢……”

　　那一瞬间的他，像被什么所重创，狠狠的一下，几乎灵神出窍！

　　仿佛是远隔重洋的恋人，贴在他耳边说，“这是我和你的女儿，永远都是……无论我以后去什么地方，无论你在不在我身边，我不会变。”

　　剪刀落地。

　　他蹲坐在地上，脸埋在双膝中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好，他们不是都在逼他吗。

　　是他输了。

　　“可以，丁菀，这是我还给你的方式。”

　　……

　　温惜在加州产下一女。

　　傅霆海和丁菀没办酒席、没请亲友，于当月结婚了。

　　温惜寄来了红包，金箔中央，是她亲手的贺词：

　　【佳妻美眷，金玉良缘。】

　　丁父在机关部门的关系网，足以让深衡东山再起。温建集团掀起的那场风波已成为过去时。

　　丁菀也生了个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柔嫩的小脸像玉雕一般，爱笑爱动，才半岁就会叫爸爸了。

　　丁菀产后休养，傅霆海是无可挑剔的尽责，哪个女人看了都会羡慕的。

　　只除了他从不在她身边入睡。他说自己要哄孩子。

　　由于她不想和这个女儿多呆，所以一般都是他去带。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想用自己毕生的疼爱来弥补她身世上的缺憾。

　　丁菀让他给女儿取个名。

　　他想了一下，“还记得我写在烟盒上的那句情书吗？”

　　清扬婉兮，岂不尔思，

　　他叫女儿“兮尔”。

　　丁菀同意了，这个女儿叫什么她根本不在乎。

　　她想为他生下真正属于傅家的子孙。

　　婚后他们搬进了新房，傅霆海从不跟她单独呆着。

　　他每天都睡在书房，与故纸堆和大量咖啡为伴。

　　有了女儿后，他很少喝酒了，他是个好爸爸，却不是个好丈夫。

　　丁菀想过把他灌醉，在他的茶里掺药，可他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待她以礼，以诚，但这些东西是用天平量好后，不多不少送到她面前的。

　　他说会还给她的，只是一个婚姻，一个肩膀。

　　从来不是他的爱情，不是任何的温存。

　　直到两年之后。

　　傅母罹患胃癌，查出来已经是晚期，回天无力。

　　她当真成了王宝钏，还没过几天荣华日子，就走到了头。

　　后期，只能靠营养液和杜冷丁维持。

　　傅霆海为她抚平每一道皱纹，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母亲曾是他的全世界。

　　“妈妈，谢谢你生下我。”他轻吻她的额头。

　　母亲因为插管，已经语不成字，傅霆海把耳朵贴在她张合的嘴边，很久才明白她的意思——

　　要他为傅家传宗接代。

　　老人，还能怎么样，就这点盼头了。

　　她说，在这个家里，不可能只有一个血脉不纯的孙女。有生之年看一看自家的小孙子，她才能瞑目。

　　她硬扛着，忍受着癌痛，被单都咬烂了，也要等来那一天。

　　傅霆海在阳台上抽了一整夜的烟，烟灰堆出他在月光下的影子。

　　他看着空中的月亮，大洋彼岸的温惜也在望着这样的月亮吗？

　　十个月后，产房里一声啼哭，所有人都飞奔进去。

　　傅霆海却震在当场，挪不动脚。

　　他的人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再也找不回来。

　　可它化作了另一个生命，新生儿的身上流着他的血。

　　血浓于水。

　　几天后，傅母合上了眼睛，永远的去了。

　　傅霆海从她垂落的手中接过小小的婴儿。

　　已经习惯抱着兮尔的他，却不知该怎么去抱这个男孩。

　　人们看过了都说，这小家伙长得很像他，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是，在他对人生的构想中，从来没有这个小生命的出现。

　　轾轩并非他与心爱之人所生的。

　　这个孩子，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背叛，他的妥协，他的失去。

　　反复煎熬着他的心。

　　然而，对于轾轩而言，爸爸会是他的依靠，他的榜样，是他的山。

　　傅霆海并不想要一个他与丁菀的延续。

　　可是当他抱起轾轩，用脸轻轻蹭着那个微红的小鼻头，却发觉自己竟是这么……这么的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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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哪个父母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PS：很抱歉把父母爱情写得这么多遗憾，有很多不完美。但是当时他们在完全脱轨的一个个事件里，每个人都在被推着走，被身边的环境绑架，被那个时代局限，在自己的性格驱使下做出选择，然后承担年少轻狂的后果。
希望人设是立住了的吧，无论是卑劣的欲望还是温暖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