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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痴人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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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药铺多数都被无瑕山庄逼得走投无路、仙门中不少弟子企图服用药草提升修为、寻常百姓对无瑕山庄也多有依赖、栎和授意无瑕山庄与魔族勾结……想做什么？”我回想着那一日景玄在城中搜寻的线索，如今细想起来，许多事情看似毫无牵连，现今却都连在一起了。
想做什么呢？意图不是很明显了吗？他们想做的事，不过是再现当年梵珠城孟回没有做到的事，一旦有城池沦丧，这一城的百姓出了事，都将化作魔族卷土重来最好的养料！
一切怨憎、恨意，堕落，都是魔族想在人类身上看到的。
只不过，这一回，因为我的存在，成为了他们最大的阻碍。
若是以往的我，或许他们还会因为忌惮有所避让，可如今的我，已然有了软肋，以晏之的性命相挟，我定然有所顾虑。
梵珠城时，敦罗的摩元扎已经伏诛，除了他，还有魔族能让栎和这样的老狐狸都被说动了心思，竟然愿意与之同流合污？
“鸿微真人。”正当我心乱如麻之时，从角落的石堆枯草之后，有人唤我。
“真的是你！鸿微真人！！！”他语气激动，甚至有些狂喜。
“无叙？”来人蓬头垢面，竟是无叙。
“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弟子奉庄主令饲养彘虎，每日都会去禁地。为您引路后，我如往常进了禁地，刚进去不久，彘虎突然发狂，我本欲敲钟示警，却无意中看见庄主以鲜血亲自喂养彘虎，随后彘虎冲出禁地，庄主浑身妖力外溢，往地宫来，我怕庄主有不测，便一路跟来，却见庄主与一黑衣人争执。我隔远了听着，二人争吵间，庄主听到梅林外的动静离开，那黑衣人进了地宫。真人既能寻到此处，便察觉出了我们山庄的诡异之处。”
“你明知助纣为虐，却还是说与我听？为什么？”
无叙忽然跪下，拱手道：“真人！庄主虽为半妖之身，也暗中豢养妖兽，有悖仙门规矩，弟子无法辩驳，但我跟随庄主二十年，虽为凡人，却真心觉得庄主并非善恶不分之人，庄主所做之事必不可能危害天下苍生，弟子的命也是庄主救的，还有青女，纪云公子，庄主绝不可能做这等事啊！”
我闻言，心头一沉，转身道：“你可知他放出彘虎，正是为了绊住我好将我的徒儿掳走，来要挟我。他为半妖却早已入道，但他与魔族勾结，你可知道光这一条，他就难逃罪责！更别提庄内因彘虎枉死的无辜弟子无数！”
“不可能！庄主不会这么做！我要去找庄主！”说完，无叙如遭雷劈，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随后朝着梅林外一路奔去！
我心中叹了口气，惜流这一生也不枉了，纪云是至纯之人，愿为他月下迎敌！无叙是至性之人，虽死未悔的追随！
哪怕他不是故人了，也总有故人为他而来！
昆吾剑上，还沾着血迹，是彘虎的，我忽然想起无叙方才说，惜流以血饲虎，既然彘虎身上有惜流的血，相仿的气息，会不会也能打开这石门符阵？
将昆吾剑靠上石门上的符纹，一刹那间，石纹像活了一般，顺着昆吾剑吸取了剑刃上的血液，随即石门间传来石块相碰的低鸣声。昆吾入了剑鞘，我后退两步。
石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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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的地宫长廊映入我眼帘，两侧的烛台跳动着的火焰被风吹动，摇曳闪烁，随即而来的是一声惨厉的哀嚎。
晏之！！！
顺着长廊左拐，向下的狭长楼梯，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尸首的衣着，无一不是螺甸紫！！！
强烈的腥锈气息涌入鼻息，让我有些犯恶心。
我眉心突跳，接着往下走，墙上的烛火昏黄幽暗，下完台阶，对面狭长的甬道黑暗幽长，仿佛没有尽头。
烛火恰在此时灭了。
我步步向前，起了张火属符箓照明，甬道尽头，是一扇隐隐透出光亮的大门。而声音正是从这个方向传来。
我运转灵力，以昆吾剑鞘撞开石门，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不敢轻举妄动！
穿着黑色斗篷看不清容貌的男人手里掐着晏之的脖子，正对着大门，晏之不断地挣扎，想要摆脱他的束缚。
他脚下，是鲜血淋漓，还在伸手去够晏之的景玄，身后的笼子里，关着的是被伽兰印灼的浑身是伤的徐疾，徐疾对面的祭坛上躺着的人是淳仪，他身上的灵力正在一丝一缕的被散尽。
“师——尊——快走！”晏之看向我，艰难开口。
“栎和！放开他！”我竭力忍着怒气，看着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人，渐渐冷了脸色。
“多年不见！宁师侄还是这般风采照人啊！”他掀开斗篷帽子，露出一张垂垂老矣的面孔，“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也觉得惊讶？哈哈哈哈……不过这不要紧！再等一会儿，我就能恢复容貌，不仅如此，我的修为还会更上一层楼！超越你！还能超越你的师尊！你们无人会是我的对手！但是——”
栎和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丑恶，他掐着晏之脖子的手骤然收紧，我目眦欲裂！
他一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周身的气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熏恶：“在此之前，你不能动！否则，我就送你这病恹恹的小徒儿去见他师祖！”
“栎和！你身为兆紫派掌门，戕害无辜，勾结魔族，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要打开人魔结界，我要这人间永堕地狱！”栎和怒目圆睁，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令人心惊。
“只有打开结界，我才能不断增长修为！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目无下尘的人得至臻境！而我想要更上一层楼，还要受本门心法的限制！狗屁心法！为什么不能快！为什么兆紫派就活该被你们踩在脚底？”
“我不仅要变强！还要让兆紫派成为世间最卓绝的门派！”
“栎和！你已经走火入魔！你知不知道你方才杀了兆紫派多少人！他们不都是你的弟子吗？”栎和身后，淳仪的灵力层层散尽，徐疾也已经脱力！若我再受他掣肘！不仅晏之，这一屋子人命都将葬送！
我必须想个法子！
“弟子？！不——”栎和放声大笑道：“不！他们都是蝼蚁！”
“那赫连静呢？”我默默在身后凝聚灵力，边分散栎和的注意力。
“沉璧说，你亲手杀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为什么？为什么唯独放过了紫斛和外孙？”
“紫斛？静儿？”栎和一瞬间凝眉，似乎在思索。“阿紫是个好孩子，她崇敬我啊，一个天真的傻丫头罢了！她三个哥哥野心勃勃！当然该死！阿紫听话，我就让她多活了些日子罢了！只可惜阿紫临死之前都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她肚里的孩子罢了！哈哈哈哈哈……”
“你连女儿都在利用？”我突然觉得一阵嫌恶。栎和根本就是个疯子。
“那惜流呢？他是你与狐妖的孩子！你为何又留下他的性命？”
“惜流！哼！一个半妖半人的杂种！他也配做我的孩子！我只不过利用他母亲的尸骨让他乖乖做我的傀儡罢了！说起来，他还真是比我那几个废物儿子强多了！我用尽心思都没找到君霓藏的最后一粒枯木春的种子！谁知道他与君霓大吵一架！竟然让我知道君霓的旧伤未愈！我让明泽杀了他！这么多年！他居然毫无所觉！真是蠢得可怜——”话还未落音，有疾风从我身旁扫过！
下一刻就见栎和胸口被刺破，而惜流就这么握着剑柄站在栎和面前，面无表情地将剑向前没入栎和的胸膛。
昆吾剑趁机出鞘，迅如闪电斩断了栎和的一只胳膊，接着向后直插在祭台上，破了困住淳仪的符阵。
我急忙变换步伐，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晏之，旋身落地！即刻输了几缕灵力到晏之身上。晏之呛了两口，剧烈呼吸着空气，目光清明过来，“师尊！”
“你找死！”栎和忽然暴起，诡异的灵力瞬间弹开了惜流与脚边的景玄。
“呆在这后面，不许轻举妄动！”随后我将晏之靠墙放好，站起身来，祭台阵法反斥，昆吾剑受我召唤，将人挑住落在囚笼边，徐疾这才放下心来。
昆吾回到我手上时，栎和正好将惜流的剑拔出来！
他转身看向我：“鸿微真人！既然坏了我的祭坛，断我一掌，不如试一试，如今是你的剑法卓绝，还是老朽的实力更胜一筹？”
说罢，他召出了一把通体玄黑的长剑，剑刃上漫着与他身上气息如出一辙的腐烂气息，向我迎面而来。
我负剑相抗，两道剑锋相汇，栎和力量强盛许多，叫我心下暗暗吃惊，虽已做好准备，但我一早就听师尊曾经这么评价栎和的剑法：“如入湍犀，隐稳端平。”如今交手，我只觉栎和力道霸蛮，与兆紫派追求的端平，大相径庭。
我剑滑下挑，绕至栎和身后，栎和须臾之间就反应过来我要攻他下盘，只旋身一跳，躲过了昆吾剑的攻势。随即他那剑柄回抽，欲以剑柄撞击，我闪身躲过，灵力汇入剑尖，侧身向前，栎和终因躲闪不及，被昆吾划破了另一只胳膊。
谁料栎和被割伤后，不闪不避，反倒露出诡异的笑来，随后，就见他一手握着剑柄，道：“师侄，你不会以为你这就胜过我了吧！”
随后，他双目眼白黝黑，瞳仁翻白，像是入魔一般，举着剑向我袭来。
“师尊小心——”晏之话未说完，就见惜流忽然从栎和身后飞至半空，还未近身，便被栎和周身焕发出来的一层黑气反噬，而我竭力还击，刹那间，我仿佛透过栎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瞬恍惚，昆吾便被栎和手中剑意震的发颤，旋即，脱离我的手心，双双飞出去，插进了相邻的石柱。
正当栎和想要向前扣住我喉咙，我见身后惜流飞身上来，咬牙道：“低——头——！”
闻言，我仰头向上，下腰闪身。而栎和眼睁睁看着我身后的石壁，来不及反应，紧接着，惜流手中的三玄镜不知何时化作一柄无柄的短匕，闪着雪白的光芒，直接扎入了栎和的脖子。
光刃刺过栎和的脖子，栎和身上的黑气迅疾散开，栎和的满头银丝忽而披散，他的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亡，倒地的一刹那，变得古稀难认，毫无生气。
而惜流也后一步倒地，他的右手被三玄镜的光刃割的流血不止，而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来。
仿佛看见了什么人，又仿佛什么人也没来。
“师尊！”我躲得及时，晏之强撑着走过来，还没几步，人就支撑不住了，我一转身，他就倒在我怀里。
“晏之，晏之！”
“师叔！我搬救兵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青离与乐熏的声音，我忙应道：“我在这！”
等门再推开，先走进来的却是容穗的身影，她披着件淡紫色的披风，忙奔上来。
“小师弟！这是怎么回事？”边朝我来，边吩咐乐熏：“去看看景玄！”
“师姐，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晏之！”
“好！你将他放下，我来看看！”说着，她跪在地上，皱起眉来给晏之把脉。
“淳仪……淳仪……”徐疾趴在笼子里，仍然要去牵不省人事的淳仪的手，自己的手上已经被伽兰印灼的血肉模糊。
“鸿微真人！欠你的情我们来还！”我正要起身去看淳仪的情况，门口又进来了两人，正是方才已经走了这会儿又回来的温酲和柳浥。
“怎么回事？”不及再说，温酲便大惊道。见惜流倒在地上，便挣开了柳浥的手，奔向惜流道:”惜流！你怎么了！”
我无声的看着柳浥，柳浥回望我一眼，走向了徐疾那边。
柳浥解开伽兰印，打开牢笼，从身上掏出一瓶药塞到徐疾手里，道：“这是治你身上灼伤的药，每日一颗，半个月……一个月你就无碍了！”
徐疾抬头看他，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救救他！”
柳浥无法，只得转身去看淳仪，淳仪灵力散去不少，索性命还留着，偏头道：“他没死，只是灵力流散过多！”
徐疾这才放下心来，见徐疾看着晕过去的淳仪不动，柳浥又多解释了一句：“灵力流散，对修道之人影响不小，若是他没及时救下你们，只怕这会儿，他不是昏睡而是死了！”
“惜流——”温酲忽然发出哀号，我看过去，这才发现，惜流原本握着光刃的那只手，渐渐开始化作光点消散，这是妖即将陨灭的前兆。
三玄镜除尽世间妖魔，既能杀得了栎和，怎会杀不得他这只半妖呢？
晏之已经醒来，躺在我怀里，偏头去看惜流。
我与容穗师姐交换眼神，都已经明白，惜流，救不回来了……
惜流躺在温酲怀里，眼神却显得清醒许多。他忽然开口道：“师兄啊！别哭了！这罪魁祸首已经死了！我也该去陪……师尊了！”
“你现在舍得叫师尊了！你不是挺能耐！你起来继续和我斗啊！”温酲的泪珠滴在惜流的衣襟上。
“师兄啊！除了明泽，我算漏了，其余的事……其实我都知道。”
“我母亲叫绿萼，是西南狐族，因错信栎和，死在西境茫山下，我十四岁入山庄，是为了找机会接近仙门百家，探查消息，我守在师尊身边十五年，终于蹲守到与栎和有关的消息，我本来是要假意归顺以图报仇的，可师尊太了解我的心思了，我年轻气盛，觉得师尊不会明白，一番争执，致使朱颐趁虚杀了师尊！我本来是要随师尊去的，可是栎和不死，我不甘心！今日栎和已死，明泽也逃不过碧岭门的追杀，我便可以去陪师尊了！我害你与柳浥分离经年，骗了你，对不起啊……师兄。”
“鸿微真人，你答应我的约定……我现在讨要吧！无瑕山庄交给我师兄后，请你将我与师尊的地宫锁起来！我要守着师尊，再不离开他了！”
“好，我答应了。”
“你别说了！我给你输灵力，你不会死的！师尊还留了话给你！我一直没说！你撑下去，我说给你听！好不好！你撑下去啊……”温酲说着，运转灵力输给惜流。柳浥看不下去，走过来蹲下，也开始输灵力给惜流。
“师兄，你说给我听吧！我好……好好……听……”惜流觉得自己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却还是强撑着！
“师尊说，如有来生，他答应你！！他说与你偷偷许下的君子之约，绝不反悔！”温酲气息
“我还怕他不答应呢，没想到……自始至终，只有我是傻子！”
惜流的气息越来越弱，他仿佛看见雪白一片的白梅树下，廊下新贴的桃符后，有一人执笛走来，他浅笑着，向惜流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丁宁花开迟，明朝成雪飞。君作人间尘，我亦相随去！”
人间白梅落尽时，唯有月光如旧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篇结束了，预计还有一章收尾。
拖的太长，以至于大纲改了又改，最终版就是现在这样啦！
比起前面几版，反而现在呈现出来的这版最令我心动。
枯木春的cp还挺多，
隐藏最深的就是这一章的这对～
有些虐～
但对他们自身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或许之后会写一篇番外专门讲最后这对的故事。
清愁鬓发，春梦繁华。与君相知难相守，终了同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