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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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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论道大会的前一晚，掌门师兄才出现，除了眼神比寻常冷锐一些、不怎么爱摆弄他那扇子了，便仿佛与寻常无碍，我们也习以为常了。
谛桑与季虞早就安排好了那些来论道大会的真人的住处，我因着暂代常棣阁中事宜，免不得要跟着季虞与那些人交谈，一天下来，东奔西走，简直把我这半辈子的耐心都耗尽了。
等终于将人全部安置完，已经到深夜了。
聚在季虞的离朱峰纯兴殿里，我好不容易寻了处软塌坐下了，与季虞师兄相对着喝茶歇口气，谛桑师兄还在吩咐弟子们加强晚间巡查，等到事情终于一一安排下去，最后弟子们都退下去休息了，谛桑师兄才终于靠着季虞坐了下来，将与客册子放在桌上，自顾自的抿了口茶。
季虞拾起来翻了一下，半晌从册子后面露出张脸，忍不住道：“就剩瑶神宗和祁玉宗没来了？啧……瑶神宗路途遥远先不说，祁玉宗离我们最近，奇了怪了此刻都没人来？！亏我一早安排的住址如今还为他们空着。”
谛桑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上回他们的弟子在梵珠城吃了亏，求到咱们门派来，咱们不仅没吃着亏，还抓了两只魔回来，莫不是对方觉得失了面子不肯过来？”
“怎么可能？祁玉宗虽说实力不如我们，可到底也是有符青这样的人在的，论道大会如此重要的场合，他怎么可能舍得不来？”季虞皱着眉头反驳道。
“按理说这等盛事是众仙门趋之若鹜的，更何况青云派的面子他们不会不给，符青的两个爱徒都是师姐救的，于公于私，祁玉宗都该来。或许是路上耽搁了吧！谛桑师兄不如去一封灵言信问问符青。”我看向谛桑师兄。
“也好。”谛桑点头赞可，随即闭眼结印画出一道灵言符咒，片刻后睁开眼，“灵言信已经发出去了。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我们也可协助一二。最迟明日，符青也该与我回信了。”
“如此，咱们这东道主也算尽到了地主之谊，哎！累了一天了，谛桑师兄，宁淮师弟，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有掌门师兄接管大会，大家各司其职就行了。”
谛桑师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就往外走。
临走前，季虞又忙拽了我胳膊，满怀笑意道：“小师弟，你答应我照看常棣阁的，可别忘了啊！”
我不耐烦的从他手中抽出胳膊，一脸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已经提醒我八百回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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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正，天还朦胧着，晏之与我便前后脚功夫到了常棣阁。
常棣阁今日倒是有不少衣着鲜亮的孩子，乍一放在其中，我很有些不太习惯，一群孩子在东边靠窗的位置上不知道在做什么，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着实显得与众不同。难不成今年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鸿微真人来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随即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我这才看清大家围着的人——是个穿着一身雪白锦裘，笑容和煦的十二三岁少年，生的一副好容貌，乌发如墨，眼神温和似水，却又端的有一份难言的矜贵气质，衬的周围一片锦衣华服的少年和各式浅淡素衣的青云弟子平凡了许多。
那少年一见到我便眼神一亮，随即看向了我身旁不远处的晏之，两个孩子眼神一对上，我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可那少年只是及时站了起来，朝我行礼,道：“见过鸿微真人！”
我本能点了点头，随后开口：“你是？”
少年眼底露出些失意，随后又恭敬道：“晚辈是瑶神宗湛嘉。昨日没赶得及拜见真人，今晨刚随门派长辈刚到，失礼之处，还请真人勿怪！”说完，又是一揖。
小小年纪，礼数周全，难怪这孩子在掌门师兄处也得了许多称赞！
周围的弟子们见湛嘉言行举止如此，都不由心生敬意。
我瞥了一眼晏之，见他神色如常，随即轻轻点头道：“瑶神宗在西境，路途遥远，不必多礼，来了便好，大家也各自归位吧！我有些事情要交代！”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各自回到位置上静下来。
“这一次论道大会，你们年纪尚浅，道法又太过深奥，让你们一天天的重复听道，于你们而言并无益处。因此，青云派不愿拘着你们听道，你们被安置在常棣阁，只读些简单的仙门书籍便可，药理、丹丸、符箓、印法、剑术的基本书谱，还有人间的经史子集，常棣阁均有，可随意借阅。每日在常棣阁听够两个时辰的课，之后可让本门弟子带着你们在钟灵山上转一转。不过论道大会持续多久，你们就有可能在这里呆多久，在此期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钟灵山规，我想让在座所有人时刻谨记！”
说完，我平淡的扫了一眼座中诸人，晏之与湛嘉都目不转睛的仔细看着我，其余世家弟子，大多都被我看的低下了头，或是转移了目光。我看了一眼晏之，随即收回目光，继续道：“第一，青云派严禁任何弟子私下寻衅斗殴；第二，任何污蔑造谣生事者，在钟灵山内，严惩不贷！第三，对钟灵山和青云派别有用心，包藏祸心之徒都将受到严惩！”
这三点其实我自己也不记得，还是昨日四处带人在钟灵山上转时，看到刻在谛桑师兄殿前石墙上写着的钟灵山规才想起来的。自师尊太尧真人走后，我们除了忙着收拾人间的烂摊子，哪有时间去管这些事儿啊！看到谛桑师兄门口仅存的那块石墙，我才想起来，我们往昔也是受过这些破规矩的……
也就只有谛桑师兄这个老古板才会记得这么些东西了。
“谨记鸿微真人教诲！”众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好，那我们现在先来讲讲印法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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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微真人！”
两个时辰的课讲完，我与晏之正走在下山的竹林中，便听得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
“师尊！是湛嘉。”晏之抬头扯了下我的衣角，轻声道。
其实不用晏之提醒我，我也知道。
今日的印法课，比寻常长出一个半时辰来，谛桑和季虞师兄传信说被采薇殿绊住了，完全脱身不得，我便只能延长时间。
谁知道，就这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我提出的问题，湛嘉是逢问争答，态度积极过头；湛嘉还提出了远超他年岁的一些印法问题，其中见解的确有不凡之处，惹得整个常棣阁的弟子都忍不住惊叹抽气。晏之却不如往日活泛，今日不发一言。
我看着远处走过来的白衣少年，再三思索，拍了拍晏之肩膀，道：“晏之，回后山将流云剑法练上三十遍！”
晏之抬起头，随后看了眼快走到我身前的湛嘉，默不作声的作了个揖，转身下山去了。
竟也没回头看我们一眼，还真是沉得住气。
“拜见鸿微真人！”湛嘉望着晏之离去的背影，恭敬道。
“你，有事？”
湛嘉仍旧温和开口，顿了片刻，道：“我……我有一事不明，想求教一二，还请真人告知我。”
我一猜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湛嘉摸了摸后脑勺，随后红着脖子，问：“为何真人选了一个凡人……是湛嘉哪里不如他吗？当初真人为何避而不见湛嘉？”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哪哪都好，只是我们没有师徒缘分，你虽然天资聪颖，可晏之也不遑多让。
可我能这么说吗！我不能！
湛嘉是瑶神宗的曾孙，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掌心上的天之骄子，我一句无缘打发了，怎能服人？
头疼了半晌，我灵光乍现，想起了慕容臻来，镇定开口道：“你可知道东境有一位不世出的鲛族妖修？”
湛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问：“真人是说，那位为情入魔，随后又以卦术入道，号为金珂的那位妖修前辈？”
我点了点头。
“这件事与他有何干系？”
我移步走在竹林中，任春风拂面，竹叶沾身。湛嘉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他曾算过卦，我这一生只会与凡人有师徒缘分。我不见你，是希望你迎难而退。金珂的卦从来不会有错。”
湛嘉听了，怅然若失，垂着头难过问道：“所以？真人之前拒绝别的仙门弟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当然不是，是我根本不想收徒好吗？
我背过身去点了点头，现在他总可以闭嘴了吧。
“可我听闻，那凡人至今不能引气入体，虽说真人与凡人有师徒缘分，那又为何偏偏挑中了他？为何不能选旁的凡人？”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转过身来看着湛嘉道：“既是我与凡人的缘分，为何这旁人就不能是晏之呢？湛嘉，你既为瑶神宗掌门的曾孙，便更应该明白众生不易，难道评价一个人便只是看他的天资？根骨？能不能引气入体？你以什么来评判一个人的价值？又以什么来看待需要我们守护的苍生黎民？难道你也要以他们能否灵气入体、是否天资卓越来决定谁该守护？谁又不该吗？”
湛嘉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低头告罪道：“湛嘉失言，请真人责罚！”
我摇了摇头，叹气问道：“你是宗门最得宠的曾孙，瑶神宗的少主，想来做什么都不曾有人为难过，你可曾有机会下过山，看过人间？”
湛嘉犹疑了一会儿，嗫喏道：“未曾。”
我看着他道：“我今日所言，你或许不能完全理解。可若有朝一日，你从人间历练归来，便能切实明白这一点。你去吧！”
湛嘉猛然抬头，惊诧着看我，随后垂首行礼：“湛嘉……告退！”
哎，人总是年少轻狂，自以为所做之事，所认之理，皆为正确，皆不可悖。只是，有的少年成长后，懂得人间疾苦，明白这世间之大，大到能看清自己微不足道，而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法则后，便也改了；不能改的，便下定决心日后要叫世界都跟随自己的规则，困于一生心魔之中，不可逃脱。
这不是伟大，这是傻瓜。谁都懂，谁也不懂。
点了湛嘉一通，唯一值得担心的便只有我的徒儿晏之了。
良玉待琢而不自知者，少年郎也。
作者有话要说： 12.31.
新年快乐！！！！！
阿雀本人正在长沙与朋友跨年！
记得和重要的人说声新年快乐哦！
1.16
已捉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