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流云剑 ...
-
乳白的云雾缭绕着群山，投下片片阴影，远处，碧落如洗，我看见自己站在山巅，睁开眼，面前还站着一个人，他一身白衣仙风道骨，腰间缀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掌门玉印，身影如松，偏又显出些肆意潇洒来，慢慢转过身来，笑着看向我。
这是，幻沉梦境。
“师尊！”我作揖道，我已有百年未能入的师尊的幻境得他指点了。
“阿淮，还记得你入门时，为师替你卜的那一卦吗？”
“记得。”
“既然记得，劫数未定之前，何必忧心踌躇？”
“心中无定，故而烦忧。”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师尊笑着说完，随后消散在渐渐浓密起来的云雾间。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我喃喃念着，随后醒了过来。
也许这便是我的造化？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叫我碰上了？
师尊太尧真人在我六岁拜入门下时，为我卜了一卦，卦象上说，将来会有一人乱我命格，毁我修为，甚至生死相系。
两百年来，都没应卦，谁料昨日却应了！还应在自己的徒弟身上。
睁开眼，我在霜落小院二层楼自己的卧房醒来，叹了口气，我撑着手腕坐起来，觉得满目疲累。昨日去过仰韶楼后，我便让晏之独自去了容穗的丹房，没再陪他。
突然，有小小人影从我门外走过，到了门口，停住了，犹豫了半天，他才轻轻抬手叩响门扉，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师尊，您起了吗？”
语气满是小心翼翼，昨夜他回来时，我没有见他。
唤了一声也不敢再敲门，只站在门外。
我顿了下，才道：“进来吧。”
晏之端着食案推门进来，轻缓的踏进来。
“你……”我还没说什么，只从床上爬起来，要下床穿鞋时，晏之突然跪在我面前，低头道：“对不起，师尊！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
我……眼前这个孩子，就是师尊为我卜算的那位能乱我命数，毁我修为的一生之敌。
可现在的他能做什么？他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罢了，现下也只是战战兢兢心神不宁的跪在我面前，生怕我不要他了，毫无安全感的想让我多看看他而已。
我怕什么呢？膈应什么呢？人是我带回来的，他的命也是我求来的。难道此刻叫我一剑结果了他？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起来吧，师尊没生你的气。”我将他扶起，他抬头看我一眼，随即又低头道：“……师尊，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我走到桌边，才发现他端来的饭菜眼熟，怎么看怎么像从弟子们的膳房里端来的？跑这么远就为了给我带一顿早膳？
晏之端了盆清水，一路小跑着到门口，脸上上因着跑的急红扑扑的，他将铜盆放在洗脸架子上，我这才从铜镜中意识到，我此刻还没梳洗，头发披散着，极其不庄重……
我这……我这师尊起了个什么破榜样？！！
认命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接过晏之递来的帕子擦脸……
洗漱完，我这才重新看向晏之：“你可用过早膳了？”
这才刚到卯正，天虽然亮的早，可他要从灵栖峰与灵枢峰往返一回，也要小半个时辰。
“弟子……”没说完他肚子就开始叫嚷，晏之这才红了脸。
“罢了，一起坐下吃吧。”我无奈道，就这点道行，还想找理由搪塞我？
我一看，早膳是一盅粥与一笼小笼包，其实味道不错，但我已有许多年没有吃过灵枢峰的早膳了。
我就是懒得去……
晏之一听，眼睛都亮了，我看他这样有些好笑，和我一同吃饭就这样开心？
我抬手幻出一副碗筷，舀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从今日午后开始，为师在霜落小院后山的竹林等你，传你功法。不许迟到！”
“是，师尊！”
“先吃饭！”
————————
趁着晏之在浴池泡药汤的功夫，我问了容穗师姐：“你给他治了半个月，他如今状况如何？”
“虽说比之前好一些了，可到底治标不治本。只有灵气入体，踏入仙途，他才能彻底摆脱肉，体凡胎带来的影响。可凡人灵气入体，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我会尽力为他延寿六年，剩下的只能将养生息，慢慢来。”
“五六年？只有五六年？”我听着皱起了眉。
容穗叹气，瞧我一眼，没好气道：“在此期间，我会为他找到合适的药方。”
这还差不多……
“另外，你又是怎么了？我瞧你今日对待你这徒弟好似不同往日关切，难不成，这就厌烦了？”
“什么厌烦不厌烦的，我在师姐眼里就是这么不靠谱的师尊？”
容穗切了一声，又白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忘记了，除了剑与符箓阵法，这些年你还对什么别的有过长久的兴趣？”
“……”我无可辩驳。
“我听……他说，你从今日起，就要教他练功了？”容穗提起掌门师兄时，总是会停一下，语气满是好奇。
我点头承认。
“你打算从哪里下手？教他什么？我可告诉你啊，他这副身体看着精神气倒不输常人，可还是我的病患，还是个身娇体弱的凡人，你若是不记着这点，他再有个什么闪失，你就成了钟灵山上第一个刚收弟子就把徒弟练残废的师尊！”
“……师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现下只想教他些入门剑法，再教他认些字……我自己的徒弟自己有分寸，你以为我是师尊他老人家啊！”
“你还好意思提师尊他老人家？师尊当年教咱们有多狠厉，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你是咱们五人中，和师尊脾气最像的，学东西也最倔的，我能不担心吗！你是可以钻研符箓法印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可是晏之这孩子不行啊。我不先点点你，万一你教人时像师尊像了个十成十呢！”
“我……好好好……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听你的！”早知道就不问这么多了，容穗交代起来没完没了，这时候真的将医者仁心发挥到了极致。
“我先走了，师姐。等晏之好了，你让他按我说好的地方来寻我。”
“你今日怎么不等他了？”
“去做准备！”
其实不止，我心里还是没摆脱昨日仰韶楼命符相连的画面，还有师尊在幻境里对我说的话，再加上晏之下跪时紧张不安生怕我生气的面孔……几处画面在我脑海里来回闪现，让我整颗心乱糟糟的。
“好吧，那你记得对师侄平心静气些！”
“……知道了。”我挥了挥袖子，和容穗作别。
——————————
灵栖峰后山竹林。
“师尊？我来了。”晏之到处张望，却没找到人。
我就立于竹林两枝竹子最高处，见他到了，这才飞身而下，落到他面前开口：“从今日起，我教你剑术。青云派以剑术立派，不可不学！”
晏之眼里满是艳羡的望着我。
“今日教你的是入门剑法，名唤流云剑法，一共只有六式，我今日传予你，你与师兄姐们不同，入山门晚，也没有灵气入体，只能先学招式，等容穗找到彻底救你的法子，再引气入体，入了山门，你就可以发挥剑招的真正威力了。我先演示一遍，你看仔细了。”
说着，我幻出一把木剑，握住剑柄。
流云剑法，亦是我当年入门学的第一套剑法，剑法形势变幻莫测，唯这六式是根本。
“起！”第一式是起，流云变换莫测，有形胜无形。起势连绵，让人无处琢磨，堪不清底细。
“散！”第二式为散，流云飘散，看似杂乱无章，招式中却蕴含了以变应变的道理。
“承！”这一式就是纯粹的借力打力，能承住对方的攻势，亦能将对方的力反推回去。我以剑拟地，随后身形一退，木剑便向前一压。
“搅！”这招适合浑水摸鱼，若是对方实力远超于你。你便不能一味硬扛，可也不能露怯，剑要够快，快到打乱对方的攻势，就能反败为胜，重占上风。
“转！”第五式与第二式相似，都讲究以变应变，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招更讲究身法，要求出剑人的身姿要足够灵敏，反应迅捷。
“合！”当年学这一式时，师尊说是将全部力量，倾注于剑刃上，是孤注一掷，也是拼尽全力背水一战。
我参悟多年，只觉得，最后这一式分明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若能有绝对的力量，倒是能绝处逢生。
六式剑招一过，我收了剑，晏之这才惊叹着走过来。
“看清了多少？”
“我……好像都看清了！”
“嗯？当真？那你试试？”我将剑柄递给晏之。
晏之点了点头，接过剑柄，学了起来。
剑招虽然比划得稚气，气力不足，招式倒的确是对的，除了有些动作因为从未练剑，再加上灵力支撑做不出来，整体而言，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他对剑法的领悟力倒是出人意料，我可能真的捡到宝了！！！
“晏之，过来！”试完一遍，晏之朝我走来，怯生生的开口："……师尊，我做的怎么样？"
“很……尚可！”差点没憋住顺口赞扬了起来。
我再幻出一把木剑，道：“现在师尊教你一招，你跟着练一招。慢慢来，戒骄戒躁。”
晏之忙点头，然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我看的更仔细了。
“剑柄握紧！手腕要发力。”
“肩要放稳，挺直身板！”
“呼吸平缓下来，气守丹田。”
……
这么一番纠正下来，晏之已经满头大汗，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竹林外，夕阳渐渐西斜。
倒真让容穗师姐说对了，在剑术上，我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晏之。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回去吃饭吧。”
明明很累了，晏之却还是恭敬道："师尊，那我去灵枢峰带晚膳回来！您等等，我马上回来。"
说着，就要往山下跑。
“等等！回来。”
哎，如若不是看他这半个月上山下山太过辛劳，我是不会轻易让乐熏替我收拾出一间厨房的。
“霜落小院有厨房，日后不用总是去灵枢峰端食膳上来了。今日为师下厨，给你煮面。”
晏之眼里闪耀着惊讶的神采，半晌他突然向我扑过来，直扑到我怀里，道：“谢谢师尊！”
我愣住了，随即拍拍他的肩膀，牵着他一路走回院子。
半个时辰后，晏之洗过澡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衣乖乖坐在膳房桌子旁的凳子上，看着眼前有些惨不忍睹的被我煮碎的面，只定了一瞬，他握起筷子就开始吃。
“哎——”我欲言又止。
我一直觉得做饭这种事看起来挺简单的，没想到光是煮面，就让我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深深的质疑……
“师尊，味道很好。晏之很喜欢。”他眨着眼，艰难的吞完一口面道。
胡说！我分明尝过了，盐放多了，还齁。这他倒好，一心想宽慰我，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不过这话听着很受用。
安静的吃完面，晏之又开口：“师尊，你是除了面摊大伯以外唯一一个给我做面的人。能做你的徒弟，真好。”
他抬起头，眼里盛满了从窗缝里流淌进来熠熠生辉的夕阳。
是了，我忘了，这孩子品性纯真，在梵珠城的面摊，仅有一饭之恩，他就对那摊主念念不忘，旧恩不忘之人，怎么会是乱我修为的魔头呢？
更何况，他如今是我的徒弟，是青云派的弟子。他更没有理由成为那样的人了。
所以，只要有我在一日，就会护他周全一日。我不会让他掉到那种境地的。
一生之敌，未免不能化解！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最近在整理新的大纲。
发文较慢。
我怀疑师尊教人练剑教的太快……
宁淮：第一次当师尊……没啥经验。我自己也是这么被教的(⊙o⊙)哇！而且我徒弟不是跟上了么……
晏之：看一遍就记住了……有什么问题吗？
［学神脸疑惑.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