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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受害者论 ...

  •   扪心自问,田西门并不想离婚,和刘娟一起固然逍遥快活,但离婚要分去一大笔财产,无论如何他都高兴不起来。只是佳惠那边——思前想后,他想到了救兵。
      “梓琳,你看着我和佳惠一路携手走来不容易的,算是我们感情的见证人了。你帮我劝劝佳惠好不好?” 他拨通高中同学赵梓琳的电话。
      “听佳惠说她搬出来住了。你俩到底什么事?动静这么大。”自从上次约饭后,梓琳忙着出差,与佳惠并没有再联系,原以为事情已经翻篇了,眼下不由得心生怀疑。
      西门只得含糊其辞道:“我犯错误了,她不肯原谅我。你帮我劝劝她行吗?”
      “好吧,你等着。”

      待赵梓琳问出实情,便将岑佳惠狠狠数落了一通——思路不清,才会腹背受敌。
      “你现在是内忧外患,事情一件一件来好伐,先把外面那个妖艳贱货解决了,再来搞你婆婆的路子。”这才是宫斗剧的正确打开方式。女猪脚一出场就想扳倒权倾朝野的太后,无异于蚍蜉撼树,最后多半是打入冷宫,落个非死即疯的下场。
      不过既然应承了闺蜜,梓琳决意好好敲打一下西门。她回拨西门的电话:
      “我原以为你是在夜总会擦枪走火,一时犯了浑。没想到竟是堂而皇之地包养了一个贱人!你在外面搞女人,就没有想过佳惠的感受吗?”
      “佳惠也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管孩子这件事上,她总和她爸妈想法一致!我在家里感受不到温暖,很是苦闷,有一阵子我甚至都不想回家吃晚饭。”西门大声叫屈。
      梓琳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奇葩思路啊?敢情这男人出轨倒出得理直气壮了!“你倒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中国家庭千千万,哪家没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带孩子的手势不一样怎么啦,照你这说法,那人人都可以出轨了。”
      “……”西门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他开始后悔给赵梓琳打那通电话,梓琳毕竟是佳惠的闺蜜,自然是偏帮佳惠的。

      “那贱人和你在一起图什么呀?图钱还是图感情?”梓琳为西门的智商感到捉急,识人不清,不仅伤害了老婆孩子,最终损害的还是男人自己。
      “既不图钱也不图感情。”西门想起刘娟多次温婉地表示只想和他好好经营当下,别无所求,觉得她根本就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女人,她识大体、懂分寸,比起佳惠这种不知进退的小丫头,实在是成熟稳重太多了。
      听到西门的回答,这下梓琳简直要昏过去了。也不知那妖艳贱货给田西门灌了多少迷魂汤,好端端一男人现在神志都不清了。天底下贱三的套路如出一辙——爱你爱得要死,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不破坏你的家庭,不图你的钱,啧啧,佳惠这种良家姑娘怎么搞得过白莲花呢?可惜,有些男人就爱吃这一套,自以为是劝妓从良的盖世英雄,却不知是被贱三套牢的无脑狗熊。
      “你若是找的坐台小姐,完事下床,财色两清,倒是好打发。这种女人,是放长线钓大鱼的!为了感情,那女人迟早要吵着上位;为了钱,你日子更不好过;总之以后你日子不会好过了。”
      “……”西门哑然。
      “不管你和那贱人相好了几年,我认为感情的事情不存在分享。你若想挽回和佳惠的感情,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贱人叫出来,当着佳惠的面断个干净!”
      “她……她不愿意出来的。”一想到刘娟满腹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田西门甚至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你傻呀,你难道和她说,出来见我老婆啊?约炮的时候怎么一叫一个准?要动脑筋想办法的呀!”梓琳恨不得亲临现场手把手教西门,就差连说辞都帮他想好了。

      “梓琳,你说话太不留情面,恐怕他以后不敢再联系你了。”听罢梓琳的反馈,佳惠笑出了眼泪,不愧是二十年的好姐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靠谱,“这下也算是戳醒他了。”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梓琳迟疑了一下,补了一句,“你不要过于乐观了。”

      梓琳的预感是对的。岑佳惠巴巴等了几天,连个狐狸精的影子都没能见着。
      这天下班,她刚刷卡出站,只见西门戳在地铁出口处,对着她讪笑一声:“今天三八女神节,你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不错。”佳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快到小区门口,她猛然停住脚步,转头对西门正色道:“你把刘娟叫出来,当着我的面把她揍一顿,也许我的气就消了。”
      “你要揍的人应该是我。”西门倏地抓过佳惠的右手,作势往自己脸上扇去。
      佳惠甩开西门的手,大声质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不敢把她叫出来见我?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维护她?”讲真,她都还没把那狐狸精怎么样,西门就上赶着自导自演了一出苦情戏。
      “我没有维护她,这件事错不在她,你要怪,便怪我吧……”西门申辩的声音渐渐无力了下去。
      “舍不得她受委屈,对吗?因为她是你的真爱?呵,是我碍着你们的路了。”佳惠自嘲地笑了,眼眶又不争气地酸涩了起来。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遇到你之后,我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可以重来的问题……”田西门和刘娟在微信里的那些互诉衷肠,像鬼魅一样在岑佳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甚至可以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原来在这对痴男怨女的眼里,她早就已经是绊脚石了——
      “何必搞得跟苦命鸳鸯一样,我给你们机会重头来过便是了。”
      “不是的,老婆……”西门连连摆手。
      “你在微信里可是口口声声称刘娟老婆!请问你究竟有几个老婆?拜你们这对璧人所赐,毁了我这一生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所有信仰!”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到底还是流了下来,佳惠胡乱抹了一把脸,转身就跑了。

      那些露骨的照片、视频和情话,终将成为她永生永世的噩梦。

      “佳惠!”西门追了上去。
      正当岑佳惠以为田西门能有所醒悟的时候,眼前这男人却蹦出来一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佳惠,其实这个事情吧,我也是受害者。”
      所以你出轨,是我的错?

      夜深人静,屋内一柱袅袅熏香。
      西门妈倚在沙发上,握着西门的手,循循善诱道:“儿子啊,其实这个事情吧,你分明是受害者。要不是伊拉岑家总想算计阿拉窝里厢(我们家里)的财产,平常又经常和你过不去,你也不至于外头再去找个(女人)啊。”
      是啊,且不说财产,宣儿出生后,家里就不太平,田西门掰着手指,数了数岑家的罪状,呵,还真是不少:
      小毛头哭夜很正常,我妈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怎么轮到岑佳惠就产后抑郁了呢?这不是矫情嘛!
      哪个小孩晚上不是妈妈亲自带的,佳惠爸提出什么叫育儿嫂带孩子睡觉,结果呢,那个保姆没照看好,害得宣儿小小年纪生了场肺炎。
      佳惠妈总是不听自己的意见,给宣儿穿太多。
      去找佳惠爸理论,说孩子穿太多了,理论到后来竟吵了一架。
      自己提出请住家阿姨带孩子,叫佳惠爸妈回老家。岑佳惠坚决反对,理由是宣儿过敏体质、身体底子差,保姆不如自家人上心,妥协的结果是她爸妈在同小区租房。
      ……
      林林总总。

      他不止一次把刘娟和岑佳惠做过比较,觉得情人成熟又能干,有几回干脆对佳惠直言不讳:“你这个样子,婚姻是很难维系下去的。”
      但当他把这份隐秘的心思透露给老妈的时候,却遭到了西门妈的一顿痛批:“我们田家是没有离婚的传统的,你想都别想!”
      西门妈门儿清,离婚意味着分家,即便有婚前财产协议,岑家占不到什么好处,但无论分多分少都是在她心头割肉。因此只要岑佳惠老实、听话、易于掌控,最好的方案就是维持现状。
      西门妈把一番道理讲给西门听,一边教他哄住外头的女人,一边又叫他牢牢踩住佳惠,必要时,她干脆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你爷娘情商低智商低,活了六十几年都活在狗身上!”那次西门和佳惠爸吵架后,西门妈一到上海就气势汹汹找上岑佳惠,“西门说要和你离婚!我说田家没有离婚的传统。呐爷娘也不想想,你一个女人,年纪老大不小了,离了婚还拖个小宁,谁还会要你啊?昂!”
      吼完西门妈仍觉不解气,又冲着佳惠威胁道:“我告诉你,如果小宁再生一次肺炎,就算西门不提离婚,我都要叫他离婚!”
      为了让宣儿有个完整的家,岑佳惠没敢告诉爸妈,生生忍了下来,事后发微信给西门,却换来西门不咸不淡的一句“我妈说话就是这样,我已讲过几次叫她不要这样说了。”

      受害者论的逻辑就是“我在家觉得不开心,所以我就出去找开心。” 那些自诩为家庭矛盾牺牲的男人,他们根本不懂得既然选择了结婚,就应该承担起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对伴侣忠诚是最起码的自我要求,在此基础上和妻子相爱相知,合力经营家庭,携手共度余生。这才是一纸婚约所赋予夫妻两人的意义。

      其实,佳惠爸因佳惠被西门感染性病一事,本就窝着一肚子气。虽然佳惠再三粉饰说西门是去按摩店用了不洁毛巾的缘故,但作为一名老警察,他心知肚明,只看在女儿面子上不戳破罢了。谁知西门又跑来指责老两口给宣儿衣服穿太多,气上加气吵了一架。西门一怒之下换自己妈来上海带宣儿。结果西门妈来了两个月,哭哭啼啼以身体吃不消为由撂了担子。
      虽然佳惠爸事后主动找女婿冰释前嫌,但佳惠心思细腻,岂会不知西门仍心怀芥蒂。宣儿身体羸弱离不开老人照顾,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家里的平衡:
      西门说不想吃佳惠爸烧的饭,她就每天下班从公司食堂给他打包晚餐;一个多月后,西门又说要回家吃饭了,她就让她爸妈做好晚饭赶紧回租房,尽量不和西门打照面。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纵然魏元这样的白富美,也并非过着童话里王子公主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生活。
      葛天峰是魏元的老公,当年魔都高考数学和物理双满分的学霸,交大物理系毕业,现在是材料工程师。葛父是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比低情商更可怕的是他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顽固不化,葛天峰小时候没少挨揍,葛母一向好脾气,更是迁就了他三十年。
      结婚后小两口生活美满,魏元和公婆也算相敬如宾,直到元宝出生那天。魏元开奶疼得死去活来,小家伙饿得哇哇大哭,葛父认定 “奶粉伐好额”,希望魏元能立刻母乳喂养,还要亲喂,“切新鲜的总归最好”。魏元当下就黑了脸,她比任何人都想亲喂,然而奶水来的快慢不是她个人意志能控制的,难道就这样让孩子饿着等吗?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要和七十来岁的公公讨论母乳喂养的问题。
      葛天峰知道他爸的“老毛病”又犯了,干脆利落地说:“我妈以前不也没什么奶嘛,我吃奶糕喝米汤还不是长得结结实实的。阿姨,先泡奶粉,等元元来奶了你再抱着小元宝去亲喂。还有,半夜先吃奶粉吧,让元元休息好。”又安抚魏元道:“母乳不母乳的,顺其自然,有多少就给他吃多少,不够的话就吃奶粉,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着亲家的面,被这样怼回来,老头子心理自然不舒服,但碍于儿子的坚决态度,只好就此打住。

      为什么说“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
      心理学说,性格成年的人,如果觉得彼此不适合,在婚姻中也不会出轨,先寻求解决方案,和解不了会考虑离婚。而性格未成年的人,眼里只有自体,当他在婚姻中遇到问题甚至觉得生活平淡了,就会向外去寻开心。
      这样的人不会认识到,第一段婚姻没有解决的问题,第二段婚姻仍会存在,新的问题也会产生。一个不懂得经营婚姻的人,无论和谁结婚都走不长远。如果不改变自身的人格缺陷,仍会周而复始地重走老路。

      “小何,岑佳惠这个案子,多半是会调解的。”君律师路过何律师的办公桌,见他埋头整理证据,“小姑娘其实不想离婚,现在搞成那么僵,主要是男方妈妈从中搅局。”
      何律师抬起头来,推了一把金丝边眼镜:“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搬出来。”

      无巧不成书,那天佳惠妈买菜回来,远远看见程程外婆招呼她过去。佳惠妈和小区里带孩子的老人们都很相熟,程程是宣儿从小到大的玩伴,因此和程程外婆的关系一向不错。
      “宣儿他奶奶来了,我还以为你回老家去了。上次我碰见你女儿抱着被子去你们租房,发生什么事了?”程程外婆开门见山地问。
      家丑不可外扬,这个婚到底离不离还没个定数,佳惠妈含含糊糊地回应:“唉,家里发生了点事,吵架了,她搬过来和我们住了。”
      程程外婆隐隐觉得佳惠是被婆家欺负了,但佳惠妈不讲,她也不好戳破,只说:“搬出来作甚?他奶奶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来管几天小孩,这次倒是积极。”
      “别提了,她来管了十来天,小宁就后脑勺磕破,出了很多血,缝了好几针。”说到管孩子,佳惠妈忍不住倒苦水。
      “晓得的,程程从幼儿园回来说,宣儿给他看后脑那个疤,伤口挺大的。”程程外婆感叹道,“小夫妻吵架,老太婆掺和在里面做什么?你女儿也是老实,干嘛房子让出来,侬叫伊搬回去呀。”

      宣儿受伤后,佳惠找西门商量,两边换一下,西门暂时住到租房里去,晚上她来照顾儿子,毫无悬念被西门一口回绝了。又因着西门妈说了句“人家这次是有备而来,白天先骗你把这个季度的一半房租付了,晚上再和你摊牌”,西门还特地跑到租房来向她宣布——“下个季度开始这里的房租全部你自己付,反正也是婚内财产出。”
      于是岑佳惠除了月供8千元房贷,每月还要支付6千元的房租。佳惠爸妈租住的一室户只有一个房间,晚上她就蜷缩在客厅的一张折叠床上。而西门则和西门妈霸着婚房,一人一间,睡在一米八的大床上色色一一。
      “我觉得何律师、程程外婆他们说的不错。出轨的又不是你,凭什么你又要交房租、还房贷,还要搬出来住?你啊,就是太老实!人善被人欺!”佳惠爸想想气不过。
      “他妈不肯回老家,我搬回去,睡在哪里?总不见得再和西门睡在一张床上吧。”佳惠嘟囔着。
      “你不去住,我去住!叫那娘俩让一个房间出来。管小宁么还管出点事故来,占着茅坑不拉屎,简直太过分了!”

      佳惠爸耿劲上来,隔天下午接宣儿时就放话,晚上要搬进来住,叫西门妈腾出一个房间来。西门妈阴阳怪气地接口道:“行呀,房贷是你女儿在还,你来住好了呀。”
      晚上送宣儿回家,西门妈却已然躺在小房间的床上,穿着天鹅绒睡衣,窝在百鸟朝凤云丝被里,假模假式地在看电视,丝毫没有挪窝的意思。
      佳惠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被褥,往床上一放。
      “奶奶,你为什么拿着手机在拍录像?”宣儿冷不丁跑了进来,好奇地凑到西门妈手边想看。原本想偷摸着录一段“恶毒儿媳驱赶婆婆”的视频发抖音,没想到被个小屁孩给搅黄了,西门妈瞬间黑了脸。
      这时佳惠爸进来了。“两个房间,你让哪个出来?”
      “急什么呀,我躺着看会电视,不行啊?昂!”西门妈耍起了无赖。
      “不好意思,请你移步到客厅里去看,我打算铺床睡觉了。” 佳惠爸端的是有礼有节,语气却不容置喙。佳惠不想弄得太难堪,主动提议:“租房里还有个空床,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那边睡。”
      僵持了十分钟,西门妈忿然起身,抱着云丝被猛地往客厅沙发上一扔,掏出手机就开始唱作俱佳地向西门爸哭诉:“哎呀~~养女儿吃苹果,养儿子吃绿果呀(毒苹果)~~你儿媳大半夜地要把我赶出家门啊~~嘤嘤嘤~~你儿子死人一样戳在边上一声都不敢吭啊~~嘤嘤嘤~~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说着说着,还掏出了一块手绢来拭着眼泪,眼光瞟向呆立一旁手足无措的西门。
      也不知西门爸说了什么,只见西门妈砰的撂了电话,方才凄凄哀哀的面孔一下子切换成了地狱阎罗状,她一手叉腰,一手戳着西门的脑门,尖利的声音好似一把剪刀: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给我买个贵点的折叠床,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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