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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以类聚 ...

  •   西门妈在上海海鲜大酒楼大设宴席。觥筹交错间,路妍起身向西门妈敬了一杯酒:“胡女士,我没说错吧,和谈只是幌子,女方就是奔着离婚分财产去的。从业十多年,我经手的离婚案子少说也上百了,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我。”
      一番话直说到了西门妈心坎里,她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又赶紧拉着西门起身回敬。“路律师有远见!这段时间不管伊提什么方案,我统统一票否决。伊看演戏演不下去,个记撕破脸皮了,给阿拉儿子发信息威胁说,要去法院起诉。”
      路妍抿了一口红酒,言笑晏晏:“女方如果去起诉,你们积极应诉就好了。离婚官司是我最擅长的专业领域,只不过——我今年的档期快满了,田先生如有需要,恐怕还是尽早来签一下委托代理协议。”
      “那就全权委托路律师你了!”西门妈一饮而尽,信心满满,有金牌大律师坐镇和婚前财产协议加持,那岑佳惠可不是要净身出户么,到时候她再哭着喊着来求西门,正好可以被自己狠狠羞辱一顿。

      “离婚律师?没有。打金融官司的倒是认识一位,挺资深的。”魏元沉吟了一下,“怎么,你这回准备动真格了?”
      “西门在他妈来后第二天就跑去见了个律师。那人明明没见过我,却上来就把我说得十恶不赦、心机爆表,偏西门还特别相信她。以至于无论我和他提什么方案,他都要来一句先咨询律师,我看他根本就不是诚心想和我谈。我也要找个专业人士问问。”佳惠无奈道。
      “这位律师呢,其实是我老爸的朋友。虽说律师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不过你就咨询一下,问他倒也无妨。这样吧,一会我先和他通个电话,简要说明一下你的情况。等我消息。”
      过了一会,魏元发了一个地址到佳惠手机上。

      初见君律师,典型的上海滩老克勒,梳着油光的大背头,挺括的烟灰色高定西服,衬衫领子熨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气度。见佳惠有些拘谨,君律师先聊了聊当下在读的外文书籍、人生哲学和娱乐八卦,渐渐地两人话就多了起来。佳惠简要叙述了西门□□出轨之事,又把拷贝着不雅照的U盘递了过去。
      “性瘾,和吸毒无异。这是病,得治。”君律师浏览完照片,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办公桌,“小岑,你得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啊。”
      “眼下最突出的矛盾还不是这个……”而是事发后田家的态度。
      “我给你出个方案吧,把孩子名字也加上产证,你们三人各占1/3。这样即便他将来再生出什么事端,孩子的份额不会动,对你们母子今后是一份保障。”
      “那他的份额岂不是更加稀释了?”佳惠想了想,把西门妈先是提出婚前财产协议作废,产权一人一半,继而又出尔反尔、将责任推到已故老人身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总之他妈来了后,已牢牢把控阵地,寸步不让。”
      “你先把你婆婆请回老家去,再约你老公来我处,我与他谈谈。”

      再见君律师,岑佳惠带着自家爸妈上门了。君律师穿一件驼色开司米圆领毛衣,面前摆一套黑檀木茶盘并紫砂茶具,好整以暇地在沏茶。他抬头看了一眼佳惠:“我让你把你老公带来,你怎么把你爸妈带来了?”
      佳惠面露赧色。“我让他去说了,但是他妈不肯走,第二天就连阿姨都请好,准备在我家打持久战了。”
      “君律师,侬好!我是岑佳惠的爸爸。” 佳惠爸迈步上前,和君律师握了一下手,“我女儿读书是聪明的,就是人啊太老实,结婚后总是报喜不报忧,很多事情我和她妈妈都是这次才晓得。你见多识广给把把脉,我那女婿还能改好吗?”
      “不好说,这种事有瘾头的。不过我没见过你女婿,也不好随便下结论。”君律师招呼他们入座,又一一沏了茶递过来。
      “我就是担心这点,那小子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和佳惠妈妈年纪都要奔七了,现在是在□□忙带小孩,等过两年外孙大了,我们要回老家去的。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放心不下。两家人谈到现在也没个结果,亲家公是甩手不管了,亲家母喉咙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响。”佳惠爸见大律师平易近人、毫无架子,不由得想一吐为快。
      “你们这批80后独生子女啊,就是双方父母干预太多。”君律师不予置评,转身对佳惠说,“你和小伙子约个时间,叫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他来了也没用,关键是他自己做不了主,样样件件都要回去汇报给他妈!”佳惠爸性子急,不及佳惠开口,抢先说道。
      “老先生,你们请回吧。”君律师略一挥手,“我看你女儿呐,并不想离婚。”
      岑佳惠一直没吭声,此刻见老爸又想开口说什么,她一把按住老爸的手背:“爸爸,姆妈,君律师说得没错,我们回去吧。”
      “小姑娘,要想保住你的婚姻,首先自己要精神强大起来。你老公貌似不成熟,你以后要做两个男孩的妈,可是会很辛苦的哟。”君律师朝佳惠眨眨眼。

      岑佳惠去找过君律师的事情,魏元爸也知晓了一二,趁着吃晚饭的当口敲打魏元。“元元,我提醒你一句,佳惠和她老公毕竟夫妻多年,很多离婚官司打到后来当事人都不想离了,反倒是律师里外不是人,这也是老君不喜欢接离婚官司的原因之一。你听听她倾诉没问题,到底是和是分,还得让她自己做决定。你可不能在旁边煽风点火,再怎么说人家才是一家人。”
      “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她男人太不像话了,结婚八年,出轨五年,还把小三带回家里的婚床上胡搞,根本就不把佳惠放在眼里!他还□□,染了两次性病,又传染给自己老婆。你相信这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干出来的事吗?这分明是衣冠禽兽啊!”魏元忿忿然。
      “那男人再渣也和佳惠做了八年的夫妻,是佳惠儿子的爸爸。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是佳惠自己选的吧,佳惠对他肯定是很有感情的,不然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给他机会。你就那么确定这次他们夫妻之间没有回旋的余地?”
      “佳惠怀孕的时候那男人就在外面嫖妓,要我说当时就该跟他BYEBYE。结果呢,人家在佳惠面前一通哭哭啼啼,假模假式地说什么‘再犯就净身出户’,那个傻女人心一软就不追究了。现在倒好,何止再犯,简直是惯犯成瘾了!佳惠最大的痛苦根源,不是没房子也不是要离婚,是她太喜欢那个男人了。”
      “你说的容易,佳惠发现的时候她儿子才刚出生不久。你倒说说看,换做是你现在能和小葛说分就分吗,小元宝你是打算就这样让他单亲,还是连他也不要了?”
      “……”魏元被父亲问得无言以对。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费兹杰拉德吗?每当你想批评任何人的时候,要记住,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还有一句话,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毕竟只是佳惠的朋友。”魏元爸语重心长地说。
      魏元不语,自顾自调戏着碗里的白米饭。过了半晌,她抬起头:“爸爸,我的确只是佳惠的朋友,但是她婆家也没有把她当亲人!领证前一晚她婆家让她签婚前财产协议;婚后她男人年薪是她的四倍,家用开销要和她AA制;佳惠省吃俭用攒了点钱,都被婆婆拿去做什么民间投资,回来的钱都进了她男人账户;想给孩子买套老破小一梯队学区房,没有婆婆点头就是不行,因为存款可以捏在手里,买了房子可就变固定资产了。这么多年,她都是自己养自己,连带养孩子,婆家还这么防着她!那男人受他妈撺掇欺负她,连洗澡都不让她回娘家洗,就算不出轨不嫖妓也是差劲到极点!”
      没等魏元爸开口,魏元妈率先放下了筷子,八卦道:“那男的这么听他妈的话呀?”
      魏元猛地点了点头。
      魏元妈哼了一声:“那她怎么不跟儿子过一辈子啊,还让他结什么婚,让儿子天天把她揣在兜里进进出出得了,一分一秒都不分开。”
      “应该是她把儿子的魂揣在身上得了,远程操控,跟个提线木偶似的。”魏元被自家妈的冷幽默逗乐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魏元爸看着这对母女一搭一唱,一时间竟也无语。

      宣儿的脑部CT报告拿到了,万幸只是外伤,佳惠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刚想把报告放进书桌,却发现抽屉里赫然躺着一张银行大额资金转账回单,付款人是西门,收款人叫路妍,佳惠顿觉脑袋嗡的一声,太阳穴突突狂跳起来——除了那只狐狸精刘娟,这路妍又是什么来路呢?她抱着姑且一试地想法把名字输入搜索引擎,网页上倏地弹出了电视台红人、金牌大律师路妍铺天盖地的广告,原来是这个女人!在西门第一次拜会时就狠狠参了她一本,也是这期间西门口中笃信不疑的专业人士,为田家出谋划策,处处设防。

      “我早就和他说过,他问的那个律师不靠谱。哪有一上来就拆人婚姻的?我查了一下,竟是个已婚有娃的女人,就不能将心比心地为孩子想想吗?”佳惠气哄哄地说。
      “你生什么气,律师是开门做生意的,如果你们不离婚,她还赚什么钱?再者,她只不过是讲了自己的观点,是你男人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相信结发八年的妻子。”魏元蓦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拉着佳惠说,“你赶紧想办法查一查,他既然早就付了律师费,这段时间仍对你虚与委蛇,恐怕是在利用时间差转移夫妻共同财产!”
      “可我没有他银行卡密码……对了,我以前用过他的证券账户。”佳惠试着登陆那个账号,正如魏元所担忧的那样——账户余额仅剩下79.4元。她赶紧查看了资金交易记录,原来,早在她和西门摊牌后的一周,他就把手里的股票全部清仓,将账户里的资金一次性转走了。讽刺的是,那天是元宵节,下班前他还给她发消息说叫上她爸妈一起吃晚饭。
      看着闺蜜灰败的脸色,魏元叹了口气:“你如果非要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只能说,如果是我,尽了自己最大努力还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就及时撤退止损,不纠缠不等待奇迹且永不吃回头草,这是我的原则。”
      魏元虽比佳惠小一岁,看人却颇有眼力。几年前她得知佳惠和西门婚后开销是AA制的,就打心眼里看不起佳惠老公,觉得那个男人不大气,碍于闺蜜情面,只得戏言一句“葛朗台·西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男人的第一反应也是迅速转移资产,而岑佳惠这傻女人却在为“逝去的爱情”哀哀戚戚,好好的先手优势已荡然无存。
      “元,你和君律师说说,接我这个案子吧。”佳惠泫然欲泣。
      “我让君律师给你介绍个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吧。”魏元有些为难,毕竟君律师是家父的朋友,于她而言是长辈。
      “不,我想请君律师。”因为君律师没有一上来就鼓动她离婚,他是理解她的难处的。

      君律师与魏家私交甚厚,佳惠思量再三,决定登门拜见魏元父亲,恳求他为自己做引荐。这是佳惠第一次上魏元家。以前只知魏元家境富裕,没想到她还是过于低调了。魏家坐落在原卢湾区寸土寸金的小区,绿化、安保、私密性皆是一流。
      “叔叔阿姨好,打扰你们了。”佳惠进门略略欠身,她穿了一件双面异色羊绒大衣,别一枚山茶花胸针,中规中矩。
      “啊,是佳惠吧,进来进来。”魏元妈一眼见到这个栗色波波头,鹅蛋脸大眼睛的姑娘就觉得合眼缘,“元元一直在我们面前提起你。来,认识一下我们小元宝。”说罢便吩咐育儿嫂将魏元的儿子——元宝抱了出来。
      元宝长得虎头虎脑,胖胳膊胖腿的甚是可爱。他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漂亮阿姨,忽然对着佳惠“嘿嘿嘿”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哈喇子也流了下来。
      “看来他很喜欢你啊!” 四个月的幼儿怕生,元宝的反应让大家深感意外。
      佳惠顺势将香香软软的元宝接到自己怀里,逗起他来。
      “我儿子可不是看到谁都那么亲切的,我觉得你就快要转运了。”魏元凑了过来,又对着元宝说:“儿子,看仔细了哦,以后找老婆就找阿姨这个面相的,你妈我房子车子票子都给你准备好,哈哈哈。”

      “小岑,你的人生真是遭遇了一场车祸。”魏元爸听罢有感而发,“元元的婚房,我也赞助了一笔首付。因元元名下已经有房子,产证只写了女婿一人的名字。新人婚前买房,双方家庭的出资本来就是婚前财产,有付款凭证足以。他家让你签婚前财产协议,你当时心里就没觉得不舒服吗?你婆家给你老公准备了充分的退路,随时都可以从这场婚姻中全身而退。”
      “爸,她当年一心只想嫁给那男人白头到老,哪里会考虑什么退路。”魏元在一旁插话,“连一开始她婆家提出产证只写公婆名字,她都会傻乎乎同意,要不是因为后来上海限购了,才用她的上海户口合资买了房,她现在就是妥妥的被净身出户了!”

      佳惠走后,魏元趁热打铁,瞄牢自家老爸给君律师打电话。魏元爸皱起眉头:“我发觉你在鼓动佳惠离婚这件事情上特别起劲。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了?我可是看出来了,那孩子余情未了,怕是官司打到一半又后悔,到时候你和她连闺蜜都做不成。”
      “爸爸!佳惠再心慈手软原谅那男人,他也不会珍惜!就连他和小三断了没有,佳惠至今都不清楚,说明他根本舍不得跟那贱人分手。他有病,不光要去看性病,还要去看心理医生。从今往后,无论佳惠来问我多少次意见,我都坚定地认为这样的男人不能要,这样的婆家更是有多远离多远!如果要我假惺惺地跟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我还不如不接她电话。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不仅要视而不见还要蒙住她的眼睛,让她往里跳,恕我做不到!” 魏元倔脾气上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
      最后,她语气缓和了下来,看着自家爸爸,哀哀地说道:“难道,为了孩子名义上的幸福、家庭表面上的完整,就要牺牲佳惠的一生吗?”

      三见君律师,魏元爸事先打过招呼,君律师照例是和气的,坐在一张梨花木办公桌前,两手交叠,笑眯眯地问:“你爸妈这次怎么不一起来啦?”
      岑佳惠听出弦外之音,敢情自己给大律师留下的初印象竟是“妈宝女”,不禁啼笑皆非。“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爸妈来了又没用。”见老先生面露赞许之色,她直截了当说,“君律师,我这次来是恳请您出山的。”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做事太冲动。可真下定决心了?”
      “他半个月前就请好律师了!元宵节说要和我爸妈一起吃个团圆饭,那天上午就已经把证券账户的钱全部转走了。这段时间他忙着转移资产,我竟还傻乎乎蒙在鼓里。”
      “证券账户转出的资金是回到他三方存管的银行账户里,并不能证明他转移资产啊。”
      “那为什么我提出要公开家里的账目,他死活不同意呢?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君律师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对门外吩咐道:“小何,侬过来一下。”
      只见进来一位瘦高个的白面书生,一件格纹纯棉衬衫,卡其色裤子,一双布鞋,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是斯文。

      “这位是何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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