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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机关算尽 ...

  •   “元,这下我真的要离婚了。”岑佳惠失魂落魄,“好难过啊。”
      “你别圣母了,这男人受虐习惯了,连离个婚都要任由老娘摆布,呵,真是醉了。”魏元嗤了一声,“如果自己不想做出根本性改变,谁也帮不了他。”
      “元!你答应我,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一定要想办法告诉他!无论他信不信,告诉他,我不是贪图他家的财产,从来都不是!”佳惠的情绪像过山车,“我若在乎财产,当初不会去签那个婚前协议,更不会跟着他十年了。”
      魏元原以为岑佳惠多少是因为什么门当户对才跟田西门结的婚,没想到竟是那么喜欢他。正是因为太喜欢才最痛苦,这个真要命了。十年,从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花样年华啊。这男人真他妈是个大傻逼!“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知道,你放心。但是,得等尘埃落定,等你彻底跟那一家子断开了,答应你的,一定做到。”君子一诺千金。
      “好,这个心结解了,此生再无遗憾。”
      多想为你仗剑走天涯,不诉离殇。西门,你既已在三个女人间做出了选择,那请你余生多保重,一定好好过。前世欠你的眼泪,今生都还完了,来生我们不要再见了。
      “你丫的这是什么论调?你把自己放到哪里去了?!我还是那句话,拜托你先解救你自己,然后你儿子,泥菩萨过江了快。”
      佳惠在电话那头哭得悲痛欲绝,好似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魏元握着手机的虎口隐隐发麻,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帮了闺蜜还是害了闺蜜。她所没有预料到的是,岑佳惠对那个男人的感情远远凌驾于理智之上。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离婚有什么好害怕的,你一年钞票挣一百多万,有房有车有存款,多得是大姑娘争着抢着来求嫁,一记头从陆家嘴排到外滩,不要挑花眼哦~那岑佳惠自以为世界第一聪明,离了婚拖个男小宁,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能嫁出去才有鬼了。”西门妈绘声绘色地向西门描述了一幅未来美好广阔的蓝图,末了指示道,“明天我约了路律师,你同我一起去。”
      路妍在会客室接待了一身珠光宝气的西门妈。“□□的婚姻法本质上是物权法,对个人财产绝对是起到保护作用的,与是否过错方没有关系。所以胡女士,你们签过婚前财产协议,这个案子的胜算是很大的。”
      西门妈用手肘顶了一下西门的胳膊,一脸得意。这次离婚,等于是用岑佳惠的房票为西门搞到了一套货真价实的婚前房产。这笔买卖相当划算。
      “不过呢,鉴于你们在上海就这么一套房子,法院应该会考虑孩子的居住问题。我建议,最稳妥的方案就是拿到孩子的抚养权,那么房子、车子都有了,田先生只需支付一笔折价款给对方,这官司就算结了。”路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况且,小孩子捏在手里,你也不必担心对方去你公司闹事了吧,呵呵。”
      “但孩子从小是我老婆和她爸妈在带,她如果要和我争抚养权,我怕是争不过的。”西门皱起眉头,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有你老娘在,你空急急啥。”西门妈给了西门一个笃定的眼神,脑筋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

      “小何已经把你上回递交的证据都整理好了。”君律师指了指会议桌上厚厚的一沓材料,又拿出一份稿纸来,“这是我们起草的诉状,你先看一下,有什么想法及时告知。”
      佳惠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婚生子的抚养权、原被告所居住之房屋、家用车一辆均归原告所有,其他夫妻财产依法分割云云,顿时吓了一跳。这,会不会有点太“狠绝”了?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西门是外地户口,她若拿了房子,离婚后西门就买不了房子了。

      “我们家本来打算为我在上海买套小房子,虽然走到离婚这一步,但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不想搞得太难堪。”从律所回来,佳惠第一个把诉状递给魏元看。
      “你把房子让给他,你儿子今后住哪?买房子哪有那么容易,总不能让孩子跟你去租房吧?还有,我记得你们那套是学区房,下半年宣儿入学,你这是预备让他读菜场小学?”见佳惠沉默不语,魏元叹了口气,“要不然你把孩子抚养权也给他吧。”
      “不行不行,宣儿我从小带大的,怎么能离开我身边呢。”佳惠连连摆手,宣儿是她心尖上的肉,是万万不能脱手不管的。
      “港囡(傻女),抚养权给他并不代表你不能看儿子、照顾儿子。要我说,你就拿房屋折价款,让你爸妈再补贴一点,就近买一套单身公寓,宣儿呢两边轮流带一带。一来你能有点自己的时间,事业上再努力一把;二来你男人收入高,孩子今后的教育开支不是小数目。”魏元私心里为佳惠感到不值,凭什么离了婚女人就该拖着个孩子任劳任怨,男人就能摇身一变,变回钻石王老五,重新进入婚恋市场,“总之,让他也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不能让他太舒坦了!”

      佳惠矛盾极了:正如魏元所说,当初买这套房就是看中优质的学区,虽然她和宣儿的户口在这套房子里,但她的名字在产证上才能确保人户一致;如果她从产证上去了名,那宣儿只能在人户一致的学生都录取完后,学校还有空缺名额才予以补录。龙年出生的人那么多,是很可能被统筹到菜小的。
      她反复研究了一下入学政策,辗转托了位同事牵线搭桥,终于和招生办的老师联系上了。那老师见多识广,当即支了一招:“你把自己的户口迁到社区公共户,让孩子做独立户主。这样就算你产证去了名,孩子入学时也是第一顺位。”她自是千恩万谢,又厚着脸皮拜托了中间人给宣儿安排进个好班。
      敲定了儿子的读书事宜,佳惠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下了。她默默地想,她和西门离婚,终究是亏欠了宣儿,她这个做妈妈的没什么大能耐,若能给儿子的前途使上劲的,拉下脸面到处托人求人又何妨。

      这期间西门妈也没有闲着,她绞尽脑汁编写剧本,指挥西门为争夺孩子抚养权铺路。
      “你觉得奶奶对你好吗?”挂上一副慈爱的笑容,西门妈贴近正在玩耍的宣儿。
      宣儿摇头晃脑:“呃,说不上来,说不上来。”
      “上次你那个头磕破了,是你自己磕破的。奶奶也是很紧张你的。不管以后生活怎么样,爸爸希望你心里要充满爱。”西门在老妈的眼神授意下,暗搓搓摁下手机录音。
      “当然,我当然有爱心咯。”宣儿不明就里,手里舞弄着一把宝剑。
      “阿宝~奶奶很爱你的哟~你身上穿的衣裳裤子都是奶奶买的,你看你穿的内裤,脚上的耐克鞋……”
      “哪个啊?那双黑色的吗?”宣儿疑惑地看了一眼脚上崭新的宝石蓝色毛毛虫,这明明是妈妈给买的新年礼物呀。
      西门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没关系,她卷起舌头嗲嗲地说:“阿宝~你要住在这里,这里是你的家知道吗?”
      “好的,pipipi。”宣儿换了一把枪,嘴里发出子弹扫射的声音。
      “那留在这个家跟爸爸在一起你愿意吗?”西门赶紧接话,希望宣儿再蹦出个“好的”。
      然而——“爸,你觉得锤子厉害还是剑厉害?”

      “等一下,他们‘流行’不满的方法是什么,报仇?”聊着聊着,西门感觉好像抓到了不得了的关键词。
      “说实话,我也忘了,哦对了,他们说了奶奶怎么怎么样,这是我随便编的哦,不过确实说了些,呃,讨厌奶奶的话。”宣儿托着下巴,一副努力回忆状。
      “哦~他们还拍桌子啊。”西门妈赶紧加了戏,给岑家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但下一秒就被宣儿戳了轮胎:“他们没拍桌子啊。”
      西门朝老妈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他的思路,继续盘问儿子:“妈妈一开始,诶,是妈妈跟你讲的是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妈妈先跟你说这句话,然后是外公外婆。”西门妈接了领子,循循善诱。
      “记不清了。”宣儿摇头,表示这个锅他不背。
      “爸爸觉得阿宝不应该在仇恨中长大,在仇恨中长大能成为一个好人吗?”西门义正言辞地说。
      “嘿嘿,国法有国法,家规有家规。”宣儿冷不丁冒出一句,对着西门妈发问,“你觉得是国法严重,还是家规严重呢?”
      “那当然是国法,国法厉害。”西门妈讪讪地回答。

      来来回回录了十来次,虽然大多数时候宣儿都在插科打诨,田西门还是剪辑到了一部分“有利”的录音证据。西门妈盘算了半天,又心生一计,招呼西门过来耳语了一番。
      “不行!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事我可不干!”西门反弹三尺。
      “什么膝下黄金,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有用吗?”西门妈冷哼一声,“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利用岑佳惠的同情心,让她在法庭上放你一马。”
      西门妈的主意是要西门给佳惠下跪告饶,从她多年实操经验来看,这招用在西门爸身上那是百试不爽。西门妈年轻时长袖善舞,不乏有些风言风语传到西门爸耳朵里,但只要她一哭二闹三跪,西门爸最后要么碍于颜面要么心软,总能既往不咎。反正没有钱财损失,人格、尊严是什么?在西门妈的字典里是绝对没有这两个词的。

      田西门在租房门外来回兜了半晌,内心天人交战,被推出门时老妈不容置喙的声音还响彻耳畔:“今天这事要是没办成,你就别踏进这个家门!”最终他一咬牙一跺脚,上前敲了敲租房的门,小腿一软跌倒在门槛上。
      开门的是佳惠爸。“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佳惠爸被西门的阵仗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拉他。
      “佳惠,我要见佳惠……”西门哀哀戚戚,“是我犯浑,佳惠,你出来啊,出来啊……”
      “佳惠不想见你。你别这样,有话站起来好好说,这里是一楼,邻居们进进出出的多难看。”佳惠爸探头往楼道口张望了一番,幸好没有人经过。
      “为了佳惠,我连尊严都可以不要……”西门将老妈的原话像教科书一样背了出来。
      “这是什么话!男子汉挺起腰杆来!跌倒一次,改正错误,今后走正道。”佳惠爸一把将西门拽了起来,“你错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妈对你的言传身教起到了很不好的作用。”
      “你们劝劝佳惠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后我会孝顺你们的,每个月给你们钱,带你们出国去玩……”西门开启了温情路线。
      “我和你丈母娘退休工资都很高,要出国我们自己会去。佳惠经不起你再折腾一次了,你就放她平平静静的生活吧。”佳惠爸摇头。
      “那宣儿呢,宣儿太可怜了,爸爸妈妈都没有了……”西门又打起亲情牌。
      “你是宣儿爸爸,佳惠是宣儿妈妈,这是事实不会改变。以后孩子两家轮流带带,节假日你们一起带他出去玩玩,有什么不可以?”佳惠爸反问。

      佳惠一直坐在房间里,不是她不想见西门。只是,见了面,又能怎样呢?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两个月了,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做,不是么?
      这段时间,她马不停蹄地安排妥当了宣儿的入学事宜,通知律师变更了诉讼请求:孩子抚养权归西门所有,她每月支付抚养费,房子、车子等夫妻共同财产均依法分割。为了顾全西门的颜面,她甚至拜托何律师向法院申请了非公开审理,除了当事人双方和代理律师外,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入法庭。
      就在前一天中午她去银行缴纳了法院的诉讼费,坐在柜台前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柜面的小姐姐看了一眼汇款用途,心下了然,隔着防弹玻璃塞了一叠纸巾给她。这种人生至暗的时刻,连素不相识的人一点点温情都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西门,孩子和房子都给了你,望你今后能善待宣儿,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你给她爸跪什么?!你们这次离婚,罪魁祸首就是岑建国!操纵岑佳惠,处心积虑想要算计阿拉田家的财产!”西门一进门就被西门妈劈头盖脸地痛斥了一顿。
      “他们岑家的行为简直自私自利到极点,嗷,非要闹着分家,对得起这个小的吗?”西门妈指了指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宣儿,又问,“路律师交待你写的东西弄好了吗?”
      西门掏出了公司上党课的小本子,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几段答辩词:先是避重就轻的写了一句性病是不小心传染给佳惠的,现在已经治愈了;再是写了一段双方家庭在照顾孩子上的分歧,佳惠的不尽心尽责导致孩子生过两次肺炎;最后大书特书了一段岑家从婚后就一直在算计田家的房产,比如提出两房置换成三房,目的是使婚前财产协议失效云云。通篇对自己出轨□□之事避而不谈。
      “16年我和你爸在老家买了一套商品房,伊拉一家子(他们一家)朝阿拉翻面孔(翻脸)!把这个也写上!”西门妈开始批阅奏折。
      “可佳惠并没有翻脸……”西门有点犹豫。那年佳惠听说西门妈在老家全款购置了一套豪宅,就说了一句“你爸妈辛苦一辈子了,改善一下居住条件也是应该的”,佳惠爸妈过了大半年才知道这件事,好像也没说过什么。
      “笑话来,你用用脑子,伊不对你翻面孔,你那时候会朝我和你爸摆脸色看的啊?”西门妈一口咬定当时西门对他们生气乃是佳惠作的妖。
      西门恍然大悟,有道理哦,佳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这种压力无形间就传导给了自己,不然他怎么会怪爸妈没有把钱补贴给他们上海买房,莫名其妙闹了别扭呢?

      几日后,西门妈带着西门和精心剪辑的录音粉墨登场了。这次路妍带来了一位略为年轻的女子,肤色黝黑,面颊骨高耸,梳着两条蜈蚣辫。“这位是我的助理,许律师。今后主要由她来负责具体的事务性工作。”
      双方简单寒暄后,路妍扫了眼西门递来的答辩状,笑着说:“你写得过于‘仁慈’了。”她端正了神色,直截了当地告诉西门,法官不认识原、被告,因而法庭上的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当庭陈述时她会直接给岑佳惠安上一个穷奢极欲的渣女人设,而田西门则是一个外地来沪打拼、凭一己之力支撑全家的有为青年。
      西门妈拍手连连叫好。
      待田家母子离去,许唯掩嘴哧哧而笑:“老师,这波操作666啊。”女人对付女人的手段,往往比男人更加狠辣。那位素未谋面的岑女士也是倒霉,落在老师手里,怕是要在法庭上哭着奔出去了。
      “小唯,你要记住,律师是为委托代理人服务的。”路妍随手把那份作废的答辩状丢进了纸篓。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都把是非曲直摆在前面,那还怎么开门接客做生意?如果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那还怎么稳居律师界的头几把交椅。
      看着许唯巧笑倩兮的样子,路妍不禁回想起她刚从法学院毕业那年,进入红圈所实习,也曾对这种背叛婚姻的渣男义愤填膺,对那些受害者唏嘘不已,后来见识了各色各样奇葩人等,时间久了便也麻木了。她终究成长为一名理想中的专业律师,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接手离婚官司近十年,她越发看不起那些在婚姻中一味付出的女人,说是为了爱,实则是愚蠢!偏偏这种重情重义的女人遇到渣男的概率还特别高。呵,婚前怎么不擦亮眼睛看看清楚,离婚时流的泪,都是婚前脑子里进的水。

      巧诈,不如拙诚;机关算尽,不如厚道仁心。做人不要以为自己最聪明,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仿佛天下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殊不知越是精于算计,越容易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差错。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自诩聪明的人最大的弱点。

      田西门是在周中下班后收到法院传票的,附着岑佳惠的诉讼请求。前一晚他还在锲而不舍地给佳惠发微信,可怜兮兮地说如果佳惠赶他走,他以后只能睡在车里了。他一看诉状上白纸黑字写着“婚生子抚养权归被告所有,房产车辆依法分割”,顿时就跟中了头注□□一样欣喜若狂。
      “看看,听你老娘的没错吧。”西门妈洋洋得意,她出道至今在搞人搞事上可从未失过手,“岑佳惠还以为自己北大毕业聪明绝顶,伊吃过的饭还没我吃过的盐多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一向爱子如命的岑佳惠竟然轻易放弃了宣儿的抚养权,可见这世间所谓的母爱也不过如此。这下房子势在必得了!车子、存款、工作统统都有了!田家母子一时间弹冠相庆起来。庆幸之余,田西门还不忘给岑佳惠发了一条消息:

      “欢迎你随时回来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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