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50、当时携手处

　　乱花飞絮里，黄莺过处婉转。夏夜月明星稀，在花瓣上落下一片柔和的月光。林间倦鸟归巢，庭院烛火昏黄。
　　当子成来到馆舍的时候，却发现零露早就离开了。他有些失落的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甚为悲戚。
　　看来在零露的心里，到底是念着子政的。子成不论怎么做，都争取不到零露的心，哪怕她嫁给了自己做了夫人。
　　这一刻，子成才感觉少了一些什么。说不上来，却又渴望着拥有。大约，这便是思念吧。
　　“殿下倒是这般多情，可惜零露根本不领情，”飞絮悄悄走到他身边，冷笑一声，“如今我已从王贲身上得到消息，他要赶在下一个雨季到来前，将黄河水倒灌进大梁城，殿下应该担心这个才是。”
　　听得飞絮这般说话，看来自己之前的分析很是正确，只是颇为不解：“看你对王贲体贴关怀，原来也不过是想要利用他，刺杀秦王罢了。”
　　“这个，用不着殿下操心，”飞絮似乎是被戳到了心底，转而换了一个话题，“秦王得到青要门后，势必会对弟子赶尽杀绝。故而不如依附殿下，求得自保，也好为殿下日后登基推一把力。”
　　看着飞絮眼眸间的期许，子成知道。自己想要推翻子政定然势单力薄，还是早先零露提出来的，而今又听飞絮说起，青要门还真是一个有力的盟友。
　　风吹雨花落，坠落在湖面上，渲染成一片片五颜六色的水涡。寂静的夜，在月光的折射下，愈发显得清冷。
　　零露骑着一匹快马来到下游的时候，什么都没找到。坐在湖边，抱着双臂竟是神情黯然，心里有些悲凉。
　　月亮落了下去，唯独一片光辉洒在半空。迷蒙之间，零露感觉到有人在旁边走动，只是脚步声有些沉重。
　　“政？”零露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子政浑身鲜血淋漓的倚在树根下，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她赶忙将他揽在怀里，不停的唤着他的名字：“政，政，你醒醒，你醒醒……政，你快醒醒……”
　　没有看到他醒来，零露竟是急的哭了。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有些冰凉。
　　“我就是不死，也被你晃死了，”子政勉强睁开眼睛，然后慢慢坐直身子，看到零露眼角的泪滴，不觉伸出手来，为她轻轻拂去，“你是怕我死了，就拿不到解药了？不过倒是为你族人报了仇，你该高兴的。”
　　听到子政说起这般轻飘飘的话，零露想要生气，亦是语带抱怨，小手捶着他的胸口道：“人家都要担心死了，你还在说风凉话！”
　　“你疯了么，不知道孤王受了伤？”子政捂着肩头，低声冲他怒吼，满面都是痛苦的样子。
　　看到他这幅疼痛的表情，零露又慌了神儿，忙要去掀开衣襟看他的伤口：“对不起，对不起，我看看你哪里痛？”
　　“就是孤王此刻疼痛钻心，也只听到你方才叫我的名字，也便不疼了。”他记着零露唤他一声“政”，感觉到很是舒心。
　　夜风凄清，反射着月色的粼粼水波。他靠近零露的面庞前，与她拥吻在这片萤火虫飞动的丛林里，闪耀着一份温暖，一分光明。

　　露水清冷，晨风微凉。万道霞光穿透云层，将日光的温暖带至人间大地。鸟儿抖落沾湿的羽毛，寻觅新的曙光。
　　许是因为林间露水太重，许是因为时间拖得太久。子政的伤口，早就已经变成了黑色，周围尽是血红色的斑点。
　　很明显，这是中了墨家的狼毒所致。加上鲜血吸引了蛊虫，于是被蛊虫咬过的伤处，亦是生出了点点红斑。
　　毒素很快渗入血脉，侵噬着子政的心口。零露想要为他拔毒，却被子政一把推开，一脸厌弃道：“孤王死了，可就遂了你的心！你滚！”
　　看着子政左肩上，不断扩大的狼毒毒素。不知为什么，零露总是感觉到很难过。
　　于是她一掌将子政打昏，然后将掌心的蛊虫种入他的体内。也在只有如此，才可拔除他体内的狼毒毒素。
　　然后又汇聚自己的灵力，将他伤口处的血蛊驱赶出来。直到筋疲力尽，零露方才吐出一口鲜血来。
　　看着子政红润的脸颊，确定了他安然无恙，零露才觉着松了口气。能够让子政活着，似乎比复仇还要重要。
　　这个奇怪的念头，还有梦中的那个小男孩儿，一直闪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惜零露大病一场，先前之事尽数忘了干净。
　　他是子政，是大秦的王上，是屠杀自己族人的仇人。这一次，也只当是零露最后一次救他了吧。
　　离开这片山林的时候，天边一片灰暗色的云彩遮掩过来。翻卷的墨云隆隆响动，看样子要下大雨了。
　　零露快马加鞭赶往大梁城，却从空中截获了青要门的信鸽。她以为是门中出了大事，赶忙拆开来看。
　　“王贲已被人救下，不日利用山洪水灌大梁。李信已投靠长安君，洞悉军事部署。前往黄河谷口救援大梁子民，徐夫人乃墨家子弟，现在大梁城中魏家馆驿。望秦王遵守约定，护我青要门。零霜谨奉。”
　　这番话，竟是出自零霜师姐的字迹。倘或不是零露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素来徐夫人的下落不会被外人知晓，零霜怎会为了青要门，而私下里与子政有所来往。
　　幸而子政还在昏迷当中，信笺被自己截获。她必须要赶回城中，找到徐夫人让她尽快逃离魏国。
　　风声雷声袭来，挟裹着纷纷的雨潮。零露才一入城门的时候，便听到身后隆隆的巨响，甚是可怖。
　　魏家馆驿中，零露将信笺一一向徐夫人道明。希望徐夫人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秦王还活着，他会派人来抓你的！”
　　徐夫人听得此言，不觉面上变了颜色。她抓着手里的龙渊剑，想要立刻找寻子政复仇。
　　谁知飞絮急匆匆的推门而入，对她们两个说道：“快些跟我走，山洪就要来了——”
　　山洪？两人面面相觑。零露还要思量之际，却听得耳畔龙吟虎啸之声，隔着窗子就能够看到山洪滚滚而来的汹涌。
　　于是三人骑着马匹，快速朝着城门口飞奔而去。“快随我去黄河谷口！”零露记着信上所写，李信会在那里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