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21、白沙看不见

　　皎白的月光，将一片清辉抛洒在天地之间。就连杜鹃花，也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外衣。
　　当项羽走进茅草屋的时候，便看到了正在饮茶的范增。烛火将范增的脸庞，照映成了一尊严肃的雕像。
　　“亚父，项羽知错！”项羽整理了一番衣襟，便跪在了范增的面前。他跪的腰板挺直，似是在等待范增的惩戒。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项羽可以看到得到地上的烛影，在来回摇晃。甚至烛台上，都滴满了烛泪。
　　“你错在了哪里？”范增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项羽没有照顾好范柔柔，让她身处险境——”说到这里，项羽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范柔柔死了，我没有及时救下她来，还求亚父宽恕！”
　　周围安静极了，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之声。听不到范增的声音，觉察不到范增的喜怒，项羽的心里砰砰乱跳。
　　许久，才看到范增起身的影子来，项羽的头低的更低了。他看到地上范增的影子，在来回踱步。
　　“范柔柔死了，你作为西楚霸王，连我的孙女儿都照顾不好，还谈何复兴楚国？”
　　范增本来是想着，让范柔柔嫁给楚王芈心，这是一桩很好的联姻。可惜他守在女贞山下，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不是项梁亲口告诉他，他又岂会知晓。范增十分了解项羽的为人，重情重义，定会拼死保护柔柔。
　　可事实告诉他，项羽没有尽到自己的本分。范增仰天一声长叹，继续道：“巴郡城大旱，你带着楚军过去做什么？是嫌城中还不够乱么？”
　　“亚父委实冤枉了项羽！”他为自己辩解道，“城中本来举办武林大会，鱼龙混杂。而今又逢旱灾，羽儿只是想带兵维持城中秩序！”
　　“这就是你维持的秩序！”范增说着，便将一张布帛狠狠甩在了地上，着实让项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疑惑的拿起布帛，细细的看了一遍。却不曾想到，巴郡城的百姓联名上书郡守大人，要惩治楚军和项氏一族。
　　“这分明就是造谣！是赵子政在利用咱们！”
　　“那秦军挨家挨户赠送粮草和伤药，你的楚军为什么做不到？”
　　“这，这大约也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吧……”
　　“项羽呀项羽，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说到这里，范增气得老泪纵横。他将柔柔留给项羽，就是希望项羽能够为柔柔和芈心牵线，稳固项氏的军队。
　　他不远千里来到女贞山，就是希望用自己的风烛残年，为项羽献计。谁想到项羽竟然会这般鲁莽！
　　看到范增捶足顿胸的样子，项羽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急忙上前，不停地叩头认错：“还请亚父说明，羽儿该如何弥补？”
　　树影摇落一地的月光，混合着柔和的夜色，在风中轻轻的摇曳。辞别了范增之后，项羽的心里感到莫名的难过。
　　“范先生已年近古稀，他的一腔热情这次被你全部打灭了。哎——”提到这里，项梁也只是摇头叹气。
　　看到连叔父项梁也这样说，项羽更是垂头丧气。不过他不是一个甘于服输的人，他望着北方，脑海中又生出了一个计谋。

　　艾草花香，在五月的缝隙里悄悄流淌。风中夹杂着夏日的灼热，枝头的蝉儿，开始撕扯着嗓子叫喊。
　　望着眼前的汉中郡城口，项羽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昨日他带着妙弋、项梁和范增三人，悄悄离开了巴郡城。
　　按照他的计划，是要趁着子政不在咸阳的时候，自己先带领一部分楚军北上，占领咸阳。
　　项羽是要把战争的主动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今跑了上千里路程，是应该好好停下来歇一歇了。
　　“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在赶路吧。”项羽说着，便将马匹交给了店家，随后大踏步进入店中。
　　小小厢房内，项羽将一张羊皮地图铺展在桌案上。指着其中的几个城池道：“咱们明日去南阳郡，经九江郡到达颍川郡。再返回南阳郡，经有汉中郡北上咸阳——”
　　听了项羽的话语，妙弋很是不解：“汉中郡距离咸阳最近，而且又可以躲避秦军的追捕，为何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咱们就这样兜着圈子，秦军必会摸不透咱们的方向。”项羽说着，便又取出红色的朱砂笔，圈画出了其中的两处重要城池。
　　一个三川郡夹在南阳郡和颍川郡之间，这里的郡守是秦相李斯的儿子，位高权重，必然不能从这里经过。
　　另一个地方便是颍川郡以东的砀郡，那里是汉王府刘季的地界。绕道而走，即便是被汉军发现，也只是陪着楚军兜圈子罢了。
　　听了项羽的话，妙弋的心里若有所思。项羽见状，只当是妙弋路途疲倦，遂安抚了她几句，便径自离开了。
　　夜色很静，可以听得到草丛里的虫鸣。妙弋熄了烛火，左右看了看四周的境况，方才取出一张小小的绢帛。
　　她将项羽的计划，一一写在了绢帛上，然后推开窗子，放飞了一只信鸽。看着鸽子在空中盘旋向南飞去，妙弋渐渐放宽了心。
　　忽然，门外响起了沉重的敲门声。紧接着便传来了项羽的声音：“妙弋，你快开门！有刺客！”
　　妙弋想到方才的信鸽，连忙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然后开了门子疑惑道：“什么刺客？我怎么没听到响动？”
　　“就是一只信鸽！”项羽说着，便有项梁和范增也赶了过来。项梁一把抓住妙弋，然后拎着一只受伤的信鸽。
　　鸽子的翅膀被利箭刺穿了，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羽毛。项梁指着信鸽道：“适才可是你放飞了鸽子？”
　　“我，没有呀，项大人在说什么？”妙弋一脸的无辜神色，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旁的范增捋着胡须，然后取下鸽腿处的绢帛，慢条斯理道：“待老夫看看这密信的内容，便可知晓。”
　　灯烛照亮在绢帛之上，项梁和范增满怀期待的神情，项羽则是满心担忧，他只怕妙弋会背叛了自己。
　　哪怕妙弋失去了记忆，可是在项羽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得不防的。于是他紧跟在范增和项梁身后，希望可以得到确切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绢帛上沾染的血迹，让众人一脸错愕。项梁看向了妙弋，怒道：“你的密信呢？我明明看到你在往外放消息！”
　　“鸽子的确是我放的，不过这只鸽子受了伤，我用绢帛给它包扎了伤口，想来是项大人误会了我……”妙弋委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