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20、隔墙送月影

　　空中一轮弯月，冷冷的挂在树梢。白日间的焦躁，此刻也慢慢消散了下去。水塘里，堤岸边，满是楚军遍布的尸身。
　　子政站在九曲桥畔，命令章邯前去清点战场。随后，又安排了常瑶和门中弟子，去给百姓发放粮食和药草。
　　经过一天的激战，城中楚军十之八九或死或伤。百姓们虽然没有遭到秦军刺杀，却也是过度惊吓，神色惶恐不安。
　　“赵子政，你的算盘打得果然精细！”项羽的后背被划伤了一道血口子，疼得咬牙切齿。
　　但见子政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去了药膏，递给妙弋到：“好生给项王殿下上药，将来我还要和项王战场相见呢。”
　　看着子政起身离开，项羽忍着疼痛，从软塌上站起来咬牙道：“你索性给我个痛快，杀了我罢！”
　　“一剑杀了你，一点都没意思，”子政凑到项羽耳边，意味深长道，“让你活着看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这才有趣儿。”
　　子政早就摸清了项羽的脾气，项羽是一个耳根子很软的人，而且又十分重情重义。这样的人，留着大有用处。
　　低垂的夜色，笼罩在了天地之间。子政慢慢踱着步子走出营帐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袭白衣的零露。
　　她的眼眸清冷，再没有了当初时的欢愉。子政见状，不觉浅浅一笑：“露儿是不是，对我恨之入骨？”
　　“徐福、静姝和瑶姑姑都帮着你，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大局考虑，我就是来看看——”
　　零露看到满城的百姓因为忍饥挨饿而伤亡，因为项羽的提前动手赶到惊恐，却又因为子政给他们发送药材，高呼“万岁”的情景。
　　站在桥边，零露思量了许久，也观察了许久。城中似乎对项羽带领的楚军颇有微词，对秦军的及时到来感恩戴德。
　　“我说过，我的目标是楚军，是项羽，不是城中百姓。”子政说着，走到了零露的身边。
　　零露回身望着子政深不可测的目光，警惕性的说道：“希望你以后，都会遵守你的这个承诺——”
　　“你要去哪儿？”子政看着渐行渐远的零露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不过想到方才零露所言，心里暖暖的。
　　这么说来，零露是原谅了自己的。子政慢慢露出笑意，内心舒坦了许多。他转身去往中军大帐，与萧何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灯烛明亮，大帐内的萧何、张良和韩信三人，见到了子政之后。纷纷拱手赞赏道：“吾皇万岁！如今尽收民心！”
　　“咱们这第一步棋已经落定了局势，楚军想要恢复元气怕是需要一些时日。这里的消息，可曾传去了汉王府？”
　　“按照皇上的计划，汉王殿下这个时候应该得了信件的。”萧何回道。
　　“让他务必看守好咸阳城，万不可被宵小之辈在我大秦背后作乱！”子政另外又吩咐了蒙氏军队和太子扶苏，随时盯着汉王府的动作。
　　“萧何负责城中百姓所需，张良，你可去楚军中挑拨项羽和范增、项梁之间的关系，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韩信，你速回汉王府中带领汉军，在汉水之地截杀逃散的楚军余部——”
　　三人领命而去，子政慢慢的饮着茶水，心里甚是得意。等到此次消灭了楚军之后，再反手杀了这三个人，拿下汉王府也就不在话下了。

　　一朵红云挂在天际，恰似一片盈盈的杜鹃花。袅娜纤巧，给即将到来的炎炎夏日，带来丝缕凉风。
　　通体红艳的火凤鸟，舒展着双翅，在杜鹃花丛中翩然起舞。项羽望着那只大凤鸟，仿佛看到了楚国的希望。
　　忽然，一支黑色铁骑飞奔而来。像是一股黑色的潮水，将火红色的凤鸟团团围住。
　　随后，数十只利箭和弓弩，纷纷射向了红色凤鸟。楚国的大旗，就这样被折断了旗杆，坠落在了花丛中。
　　“不要——”项羽惊呼着从梦中醒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焦急的抓着妙弋的手，急切的问道：“凤鸟呢？凤鸟呢？”
　　凤鸟是楚国的图腾，杜鹃花亦是楚国的国花。凤鸟没了，杜鹃花枯萎了。楚国，是不是也没了？
　　妙弋轻轻抚着项羽的大手，然后轻柔道：“公子切不可慵人自扰，不过是你多虑罢了。”
　　这段时日一直跟随在项羽身边，妙弋不是没有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只是记忆太过模糊，有些不太真切。
　　谁想到项羽的心里颇为焦躁，额角亦是不停的泛着冷汗。看着他失落的眼神，妙弋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疼。
　　这样的感觉，好像是很久之前就有过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出于怜惜，她轻轻抚着项羽的后背，像是在触抚一只受伤的小兔。
　　“我怕，我好怕！”项羽忽然钻入了妙弋的怀里，好像是寻到了一处温暖港湾，妙弋的衣袖里有淡淡的杜鹃花香。
　　这时，门轴声动，只听得到一个厚重的声音怒道：“羽儿！成何体统！”随后，一双大手，硬是将项羽从妙弋的怀里拉了出来。
　　项羽回身看去，却是多日不见的叔父项梁。但见他满是疼惜的看着项羽受伤的手臂，眼神里又是责备又是疼惜。
　　“若非虞妙弋那个女人，你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项梁气急败坏，“秦军如何清楚我楚军布阵？定然是她泄露了出来！”
　　项梁说的话，让妙弋感到满面迷茫。她不明白项梁所说之言，平白无故蒙上了这层“罪过”。
　　“叔父还是调查了清楚再说！”项羽说着，便护在了妙弋身边，“妙弋如今因我而受伤，失去了记忆，叔父别再刺激她了。”
　　听到项羽这般替妙弋说话，而且还与妙弋继续在一起，项梁怒火中烧。他大步上前，甩给项羽一个嘴巴。
　　“叔父的话你不肯听，难道说范先生请你，你也不肯去么？”原来，范增有事要找项羽，便托了项梁前来。
　　不知为什么，听到“范增”二字，项羽第一个便想起了范柔柔，那个死在秦军剑下的姑娘。
　　本来以为回到女贞山，时间会让自己淡忘一切的。可是自己刚刚清醒，便被范增叫了过去。
　　他回身看着妙弋，遂轻轻抚了抚她的小手，笑着道：“妙弋不用怕，我去去便回来。”
　　看着项梁和项羽离去的背影，妙弋轻轻走到窗口前，将一只信鸽放飞了出去。假装失忆，接近项羽，一切都只是为了项羽的安全。
　　哪怕，这一切都是子政的布排，哪怕，她自己也是一枚棋子。只要子政念着自己的这份“苦劳”，肯留下项羽一条命便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