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03、花月正春风

　　流水潺潺，花红柳绿，白云深处鸟鸣啼。晴雨过后，天空澄澈的宛如一块儿透明的玻璃。
　　淳于医馆内的后院，淳于璐正在给项羽把脉。范增则在一旁焦急地等候着，时不时地朝内寝室张望。
　　这时，但见项羽忽然坐直了身子，抓着淳于璐的手问道：“妙弋呢？我的妙弋呢？”
　　守在房间外的范增见状，急忙走进来，看到苏醒过来的项羽，满是激动：“羽儿总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了五天，多亏了淳于大夫……”
　　什么？昏迷五天？项羽听得范增所言，立刻跳下床榻，便要闯出医馆去往郡守府找寻妙弋。
　　谁知范增却是关进了门窗，严肃道：“不许离开医馆！快回去躺着！”面对范增铁青的脸色，项羽觉着这一幕太过熟悉。
　　记得先前，他带着妙弋去见叔父项梁的时候，项梁便死活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如今，范增亦是如此。
　　怎奈他不管范增的阻拦，竟是拔出了随身的匕首，近乎哀求和威胁到：“亚父原谅羽儿这一次，让我去见妙弋可好……”
　　看着寒光闪闪的利刃握在手中，范增知道此时此刻，万不可激怒了项羽。只是现在，郡守府怕是回不去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是你说虞姑娘是大秦的细作，将她杀死，你还能找得到她么？”淳于璐的一番话，让项羽愣在了那里好久好久。
　　风儿携裹着暖暖的阳光，泼洒在庭院中，花香袭来。项羽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几日前的场景。
　　他站在屋檐上，亲眼看到妙弋泄露了自己的刺杀计划，还让零露带着子政尽快离开河东郡。
　　然后，项羽便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了妙弋的脖颈，将她十几二的推了出去。那天大雨滂沱，模糊了项羽的视线。
　　“妙弋她，死了？”项羽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你说妙弋被我杀死了？尸身呢？尸身呢——”
　　项羽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眸间含着豆大的泪花。他是憎恨妙弋的背叛，可是却从未想过杀了她。
　　想到初遇妙弋时的场景，想到妙弋的舞姿，想到她对自己的悉心照顾。项羽忍着巨大的悲痛，这便要去往郡守府探个究竟。
　　“畜生！你还去做什么？”范增忽然大喝一声，“皇上如今就在郡守府！你这是去自投罗网？怎么不想想如何复兴楚国？”
　　年近古稀的范增，原本也随项羽寄予了厚望。可是却没想到，一个歌女将他迷成了这个样子。
　　说罢，范增抽出狼筋绳索，将项羽死死捆绑起来。然后询问淳于璐：“不知羽儿的身子如何？”
　　这个时候，范增是想着能够尽快带着项羽南下。不仅仅是因为子政在这里，更为重要的是，女贞山还有一个楚王也在。
　　复兴楚国固然重要，可是将来的楚王也必定要找一个听信自己话的人。身边的芈心可以，远在女贞山的景驹必须要斩草除根。
　　如果在河东郡多待一天，那么景驹的地位就会越稳固。因此范增才会这般劝阻项羽，切不可意气用事。
　　“只要项王静心养伤，三日必可康复。”淳于璐拍着胸脯保证，听到这番话，范增便放下了心。

　　夜色嶙峋，将天地万物掩映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红色的杜鹃花开的旺盛，与白的梨花交相掩映。
　　一个黑色人影，翻墙跳入了高大的郡守府。此刻府中悉数熄了灯柱，只有长廊上的灯笼尚在散发着清冷的烛光。
　　这个黑影便是项羽，他细细思量着自己那日的举动，还有淳于璐所说的话，终归觉着妙弋并没有死。
　　就算是死了，他也要将妙弋的尸身带回。于是他趁着夜色，决定夜探郡守府。凭借着记忆，他朝妙弋受伤的地方走去。
　　一片湖水，清凌凌的反射着月光。石子小路两旁，都是灌木丛生的藤萝。墙根儿旁，有一大块儿太湖石。
　　有血！石头的纹路间和下面的杂土里，携裹着早已干涸的血迹。索性是在隐蔽的杂草处，才避免了那一天清明春雨的冲洗。
　　尽管血迹有些清淡，可是项羽已然能够回忆起来。自己怀疑妙弋背叛了自己，然后被自己狠狠推倒在地。
　　看来，妙弋应该是撞到了这块儿太湖石上。细细想来，项羽的心里满是愧疚，他拼命的敲打着自己的头。
　　这时，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项羽赶忙闪过身子，躲到了一边的杜鹃花下。随后，但见脚步声走来的时候，却是一个巡夜的侍从。
　　“你们府上，可是有一个受了伤的姑娘？”项羽忽然从花丛里跳出来，一把揪住了那个巡夜人的衣襟。
　　巡夜人唬了一跳，赶忙点了点：“是是是！”
　　“快说，她在哪里？”
　　“东厢房——”
　　巡夜人说着，颤抖着手儿指向了东边的位置。项羽见状，便随即用匕首捅向了巡夜人的心口，然后将他的尸身抛入湖底。
　　夜色轻轻的，空气里弥漫着柔柔的海棠花香。项羽猫着身子，猫儿一般贴着墙壁，蹑手蹑脚的向房间走去。
　　房间里有烛火的光亮，看来是房中人尚未休息。他悄悄顺着窗户缝儿里看去，但见零露正在喂食妙弋吃药。
　　妙弋还活着！项羽的心里一阵窃喜。他就知道，淳于璐的话不可信。这个时候，项羽只想将妙弋带走。
　　于是他故意将匕首抛向院中的一棵松树枝干处，松枝便“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发出了很大的响动。
　　随后，零露便走出了房间查看动静。项羽顺势一个翻身，滚入了房中。房中有浓浓的草药香，让项羽不适应的咳嗽了几声。
　　“你是谁——”妙弋猛然看到，房中竟是多了一个男子。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浑身也紧张了起来。
　　项羽忙用手掌捂住了妙弋的嘴唇，然后将食指放在自己唇边：“嘘！别说话，快跟我走！”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妙弋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让项羽顿觉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慢慢转过身子，看着妙弋一脸茫然和惊恐地神色，反问道：“我是项羽，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但见妙弋紧紧地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儿，然后不停的往墙根儿处后退，错愕的摇了摇头。
　　“妙弋，你果真不认识我了？我们之间……”项羽一时之间，不敢相信眼前的妙弋，竟是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