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04、奈何花落去

　　月冷油灯尽，小巷几更长。边荒外，夕阳渐渐湮没在山间。空中有昏鸦飞过，给这片城池，增添了一份悲凉。
　　“羽儿！”范增看到神色疲倦的项羽，不觉一把拉住他的手，紧张兮兮道，“医馆已经被秦军围了起来，你快跟我走！”
　　范增说着，便拉着项羽向一辆马车上走去。旁边的淳于璐，亦是将几包草药递上马车：“吩咐项王，好生服药！”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秦军怎么会围困医馆？当初在郡守府被子政抓获后，子政也是默许自己离开的。
　　“赵子政没说抓你，可也没说放你啊！你当真不知他的意思么？”范增一面解释，一面催促项羽上车。
　　“不行，我要把妙弋带走！”想到妙弋尚在郡守府，项羽决定这就赶回去，他不能把妙弋一个人留下。
　　谁知范增紧紧抓着马儿的缰绳，不允许项羽返回。项羽急得团团转：“亚父，不如你们先走，随后我再与你们会合！”
　　项羽说着，便翻身上马，此刻他的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为什么妙弋会忘了自己，为什么秦军会知道自己在医馆。
　　由此可见，这座河东郡城有太多子政的眼线。自己若是这个时候离开，妙弋一个人可该怎么办？
　　正在两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忽然看到淳于璐从医馆的后门处跑来。低声道：“秦军已经进了医馆，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可是这个时候，项羽仍然是不肯听范增的话语。无奈的范增，只好从衣袖里抽出狼筋绳索，狠狠鞭打在马身上。
　　马儿痛得仰天长啸，然后撒开了蹄子朝城门处跑去。范增则同芈心、柔柔一起，驾着马车从一条小巷处离开。
　　此时月上东山，每条街道旁，都汇聚了大量的秦军。他们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搜寻，只为找到项羽的下落。
　　“吁——”芈心牵紧了马儿的缰绳，看着眼前黑色铠甲的秦军，急忙调转马头朝后面走去。
　　谁知街道的后面，亦是站了数十名秦军。他们如同挺拔的青松一般，整齐划一的手持利剑守着。
　　“柔柔，你带着楚王快走！淳于璐会在十字坡等你们——”范增说着，便将芈心和柔柔退下了马车。
　　面对秦军的重重围困，芈心实在是心有不忍，将年近古稀的范增留下来。可是柔柔用焦急的眼神示意他，芈心只好与柔柔一起，飞身跃入了旁边的一条狭窄的通道内。
　　两边的秦军见状，立刻挥动利剑，向芈心和柔柔逃去的方向追赶。范增则弃了马车，运用真气将马车悉数摧毁。
　　瞬间，马车上的伞盖、桅杆、车轮全部飞散开来。四零五落的木架子，朝着秦军抛闪过去。
　　随后，范增手持利剑，在原地划开成一团灵动的光圈儿。剑气肃杀，将秦军飞射过来的利箭，一并折断。
　　这时，范增吹一声口哨，一匹黑色的马儿飞奔而来。范增手抓缰绳，飞身上马。
　　就在范增以为，自己可以顺利逃脱秦军的追捕，赶往十字坡的时候。忽然，只觉着后背一阵生疼，自己则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晚霞绚烂。柳芽儿在春风的吹拂下，越发茂盛了起来。杜鹃花开，轰轰烈烈。
　　当范增被反绑着双手，带到郡守府的时候，眼前的人却不是子政，竟是河东郡守周贤。
　　他细细回想着这几日的经历，总觉着这一切都是子政的阴谋。他到是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见周贤拍起惊堂木，大声问道：“刁民！胆敢行刺当今圣上！你不想活了么？”
　　听着周贤所说的话，范增的心里犯起了嘀咕。明明是秦军追赶自己和项羽，怎么如今却成了自己反杀子政？
　　看来，子政是想利用周贤的手，颠倒事情黑白，来给自己定罪。这样一来，将来若是自己死了，也断不会有人前来追问缘由。
　　“好一招借刀杀人，”范增慢条斯理道，“赵子政，你有本事便去抓项羽。老身这一把老骨头，的确有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周贤听了，一脚将范增踢倒在地，狠狠道：“你疯了不成？敢直呼皇上名讳！”
　　“我头脑清醒得很，”范增一字一顿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个谶语，皇上应该是听过的。”
　　大门被缓缓推开来，子政身着一袭素衣白裳，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来。然后对周贤道：“给他松绑——”
　　“皇上，范增可是项羽的亚父！咱们完全可以，用他来做人质！”周贤很是不明白。
　　但见子政负手而立，看着外面被火烧云点染的天空，淡淡道：“朕自有主意，你先下去吧。”
　　花香盈盈，湖水波纹平。桌案旁，是子政满斟的两盏酒水：“适才惊扰了先生，这一杯酒权当是赔罪。”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子政先将酒水一饮而尽。随后，范增亦是毫不犹豫的满饮此杯。
　　子政见了，遂拍手笑道：“先生果然豪气干云！竟不怕朕会在酒水里下毒，佩服，佩服！”
　　“皇上若要杀我，方才就动了手，何必等到现在？”范增说着，便冷笑一声，“却不知皇上为何放我？”
　　面对范增的忠心，子政便想着，若是能够为自己所用，那么大秦的社稷必会永固。
　　“汉水之畔的汉王刘季，实乃我大秦心腹之患，若是先生能够劝说项羽身边的楚军，协助朕铲除刘季，不知可否？”
　　“然后皇上好看我楚汉相博，大秦做坐收渔翁之利？”范增洞悉到了子政的谋略，揣度着。
　　“芈心如果和景驹相见，定然会为了楚王一事相争。难道先生忍心看着，大楚的军队自相残杀？那时项氏又该站在哪一边？”
　　换句话来说，范增不论是支持谁做楚王，都会对楚军有所损失，也会对项羽的地位有所影响。
　　这一点，范增不是没想过。只是一切等到了女贞山，见到了景驹之后再看情况。
　　看到范增的犹豫之态，子政便对他说道：“大楚内乱之时，我大秦可以趁虚而入，难道刘季就不会趁人之危？”
　　“皇上的意思，是要助我等一臂之力？”范增颇有些进退维谷，在他的心里，是认定了芈心做楚王的。
　　但是景驹果真有相争之心，范增到还不如早做准备，楚军也可少受损失。只是对于子政提出的帮助，范增还是拒绝了。
　　他骑着一匹白马，在长亭下与子政作别，朝着女贞山的方向飞奔而去。子政的嘴角露出微微笑意，他知道范增会答应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