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02、好梦无寻处

　　雨声细碎，打湿了茫茫天地。海棠花瓣随风坠落，缠缠绕绕与风雨交织在一起，恰似一片凄冷的图景。
　　当项羽从屋檐上跳下来的时候，却看到了瘫倒在地的零露，顿时仰天长笑。笑声刺穿了耳膜，有些可怖。
　　模糊的视线里，零露拼命睁开眼睛，看到了项羽走进房间的背影。她努力地在地上挣扎一番，然后咬着牙用利剑撑着，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
　　不想当零露才迈步走上台阶的时候，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真气，携裹着风雨，将门板和木窗猛然敲碎。
　　于是，适才不可一世的项羽，也被子政一掌狠狠的拍打了出来。随后，子政抚了抚自己略带血迹的衣袖，淡淡道：“狂妄之徒，胆敢偷袭朕！”
　　紧接着，子政弯下腰身，轻轻扶起零露，关切道：“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平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说着，子政为她抹去嘴角的血迹，拂去发梢上的花瓣，然后柔声道：“你先去把妙弋带进屋，这里有我。”
　　被项羽推翻在地的妙弋，脑袋刚好磕到了一块儿石头上。渗出了好多血，零露硬撑着自己的身子，将妙弋搀扶进了房间。
　　可怜的妙弋，宁愿放弃自己的身份和名字，不顾项氏族人的眼光，追随项羽前后，不想项羽却是这般对她。
　　想到这里，零露不由得怒火中烧。于是她安顿好了妙弋之后，便暗自调匀了气息，预备与子政一同作战。
　　风雨弥漫在庭院内，沾染了鲜血的气息。项羽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雨水中，像极了一只狼狈的可怜虫。
　　但见他提着剑戟，掌心处黏糊糊的满是血迹。嘴角旁，亦是腥甜一阵，他舔了舔嘴唇，好似野兽一般。
　　“赵子政！你应该记得那句谶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日便让我来结束这场战争！”
　　项羽低声嘶哑的声音里，混合着浑浊的雨水。愤怒和仇恨，充斥在项羽的胸腔内。
　　剑戟像是生了眼睛，径自向子政的方向刺去。子政则灵巧的左右闪躲，总是让项羽扑了个空。
　　“哈哈哈——”项羽一声吼叫，好似猛虎下山。噼里啪啦的雨水，浸润了他的眼睛，仿佛眼前就是楚国破灭的场景。
　　“阿政，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咱们两个一起联手如何？”此时此刻，零露已经恢复了灵气，神气十足的与子政站在一起。
　　看到零露满面通红，眼眸清澈，子政已经放宽了心。遂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手握利剑，向项羽冲去。
　　两人与项羽互相厮杀，飞溅起的水滴，激荡在他们四周。携裹着海棠花瓣，飞扬起一片迷离的水雾。
　　这个时候，项羽展开双手，汇聚体内全部的真气，迅速朝子政和零露二人打出去。
　　猝不及防的二人，被真气击倒在地。顿觉四肢酸软，歪倒在水涡中。此时面目狰狞的项羽，好像是一个疯子。
　　“去死吧——”忽然，一柄长剑深深地刺入项羽的心口处，项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零露看的清楚，来人正是陈胜。但见陈胜加紧了手里的力度，将利剑在项羽的心口处使劲儿旋转了一番。
　　剑刃刺穿的心口，露出了模糊的血肉。眼看着项羽就要倒下的时候，却忽然看到项羽抓着陈胜的手掌中的剑柄，竟是拔出了利剑！
　　“陈胜小心！”零露的话音才落，便见项羽一掌将陈胜击倒在地，然后用那柄长剑，朝陈胜狠狠的刺去。

　　帘卷细雨，迷迷离离。青石板路上的水涡，倒映出清明时节的落花。一柄油纸伞下，是一段悲凉的往事。
　　陈胜为了掩护子政，本想上前刺杀项羽，不料却被项羽反杀。他瘫倒在清明雨中，鲜血浸染了整片庭院。
　　“平弟，替我报仇……以后的路很长，你要自己走……皇上和零姑娘是咱们的恩人，切记切记！”
　　听着陈胜断断续续说的话语，陈平跪倒在旁边，揽着陈胜逐渐冰冷的尸身，痛哭流涕。
　　旁边的零露，撑着一柄油纸伞，眼眸间含着热泪。在她看来，陈胜这番最后的叮嘱，其实是在救了子政的命。
　　就算将来以后，陈平要报仇的话，也断不会将阿政牵扯进去的。零露的心里，对陈胜甚是感激。
　　几片梨花，被春雨袅娜着打落在树根下。几根枯藤，盘踞在古道旁的红墙绿瓦间。
　　这个时候，厅堂上的人都赶了过来。他们看着死去的陈胜，还有近乎疯狂的项羽，都忍不住一阵唏嘘。
　　“是小人的疏忽，惊扰了圣驾——”范增说着，便带头跪倒在雨水中。随后，魏咎、周贤等人亦是纷纷跪地。
　　范增说着，便迅速从掌心间抛掷出一根柔韧的绳索，然后左右旋转着手腕儿，任凭绳索将项羽紧紧捆绑。
　　随后，范增将项羽带到子政身前，狠狠地踢了一脚，让项羽跪了下来。然后再次拱手道：“罪人项羽在此，还请皇上责罚！”
　　风吹雨落，平添了几分苍凉。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群，子政什么话都没说，便拂袖而去。
　　零露回身，赶忙将范增扶了起来，轻声提醒着：“先生还是快些带着项羽，离开这里的好——”
　　其实项羽这么一闹，弄得阖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子政的身份。那么河东郡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反秦人士，必定会汇聚于此。
　　小小的城池已然遭受水患之灾，而今更是难以承受这样的暴力胁迫。何况附近的城府州县，若是得知子政被刺杀。
　　那么接下来，他们一定会派出更多的卫兵前来捉拿项羽。到时候，项羽也会陷入困境。
　　听得零露分析的理由，范增便充满着谢意道：“零姑娘能够以大局为重，范某多谢姑娘！他日青要门有所需，范某定当义不容辞！”
　　只是如今正逢雨季，项羽的伤势多有不允。旁边的淳于璐轻轻一笑：“如果诸位不嫌弃，可到舍下医馆小住几日，避避风头可好？”
　　众人素知淳于璐医术高明，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救治，一定会痊愈的。于是范增点头赞同，第二天便带着项羽等人离开了郡守府。
　　清晨的雨还在下，点染了这一城的颜色。仿佛昨日的厮杀，已经消散在了这场清明雨中。
　　“放虎归山，你可有想过后果？”子政淡淡的开口问道，其实昨天范增求情的时候，子政大约猜出了零露的举动。
　　“范增昨日所用的狼筋绳索，乃我青要门独有。当初还是零霜师姐从楚国带来，我想着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见零露轻轻走到子政身边，然后与他十指交握：“阿政放心，不论发生事儿，我都会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