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91、东风百花残

　　月影重重，花儿摇动，东风吹透了杏子红。这是一年的春风夜月，天地万物都变得格外柔和。
　　当项羽对项梁说起芈心的时候，项梁第一个便自语道：“芈姓，乃是楚国王室的姓氏……”
　　楚国的王族支系庞大，正统血脉也唯有王族内部才会知晓。比如先前的景驹，还有这后来的芈心。
　　“既然他有心投靠咱们，姑且留他在军中。待去汉王府办完事后，便去彭城找到范老将军，他或许会知道。”
　　项梁口中的范老将军，唤做范增，是项梁的好朋友。亦是看着项羽从小长大的老先生，颇得项羽的尊敬，故而唤一声“亚父”。
　　早年项梁和项羽从彭城出来反秦的时候，范增也曾追随左右。可惜身子不好，便一直留在彭城养病。
　　这次若是能够同汉王府联手，那么反秦定是有了更大的把握。何况这个芈心的身份，若真是楚国王室的后裔，更是多了一重砝码。
　　入得城门，来到汉王府前，门口早已是站了许多人。刘季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项羽，欢喜着上前相迎。
　　“霸王一路奔波，小王早已备下丰盛的宴席，来为霸王接风洗尘！”刘季说着，便吩咐卫兵为随行而来的楚军牵马。
　　“废话少说！妙弋呢？你把妙弋藏在哪儿了？”项羽一心记挂着妙弋，根本没有时间听刘季闲言碎语。
　　“妙弋姑娘尚在房中休息，霸王可先随我入府，晚些时候便可见到她了。”刘季亲自为项羽牵马，让项羽顿觉身高位重。
　　穿过回廊，跨越一丛桃花林，迈步入得花厅。几张桌案上，早已经摆好了酒水和果品。
　　门口外面，萧何、张良、韩信、樊哙等人也是早早等候。看着汉王府这样的排场，项羽愈发觉着刘季是害怕自己了。
　　于是他径自走向正主席位，然后与刘季分座左右。一番寒暄客套的话说完之后，刘季便举起酒盏。
　　“之前得罪霸王之处，霸王谅解就好，我自罚饮三杯！”刘季说着，便当真饮下了三爵酒水。
　　随后，刘季缓缓说出了妙弋中毒的前因后果。还不住的叹气：“皇上恩泽天下，我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害妙弋姑娘！”
　　“这是赵子政故意与我项羽作对！”项羽一拍桌案，咬牙切齿道，“他日若让我抓到他，定将他碎尸万段！”
　　刘季望过去，看到了项羽的一双怒目，心里暗暗窃喜。这第一步激怒项羽，算是成功了。
　　“霸王放心，小王已经派了最好的郎中救治妙弋姑娘，如今她亦是无恙。”第二步，是获得项羽的信任。
　　利剑出鞘，寒光闪闪。项羽跳下坐席，然后将酒水倾倒在利剑的剑刃上，辛辣的酒水，浸润着灵动的寒光剑气。
　　他挥舞着宝剑，在空地上舞起剑来。锋芒毕露，剑刃凄清，夹杂着愁情恨意，直指咸阳的方向。
　　“好剑法！”刘季当即站起身来鼓掌，“小王愿为霸王鞍前马后，共同竖起反秦的大旗！”
　　第三步，联手项羽反秦。将来若是成功了一切好说，若是失败了还可以用项羽当做挡箭牌。

　　夜里一场春雨，将天地之间浸透了干净。暖暖的的春意，在满地落花的枝叶间悠悠散开去。
　　杜鹃花树下，款款走来一袭笑意的月下美人。项羽看她穿着胭脂色纱衣，恰如一朵盛开的杜鹃花。
　　风吹来，空气里弥漫着杜鹃花的清香。妙弋的娇小身姿，恰似一道霓虹云影，点亮了整片夜色。
　　“阿羽，我等了你好久……”妙弋说着，不觉缓步走到项羽身边。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在项羽的臂弯。
　　这个怀抱，妙弋期许了很久很久。多少次在梦里，而今这个梦果然是成真了。妙弋的眉眼，都在微笑。
　　“让你受苦了，妙弋，”项羽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吻着她的额角，“待我办完了事，我便带你回家，咱们完婚可好？”
　　这番话在妙弋的耳里听来，陡然吃了一惊。她忙从项羽的怀里抽身出来，然后摇着头道：“不行，你我之间不能成婚！”
　　看着妙弋站在杜鹃花下的倩影，项羽满心都很疑惑。他上前抓着妙弋的肩膀，认真的说道：“叔父不会反对咱们的，你放心就好。”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妙弋望着项羽的眼睛，如实说道，“倘或日后我跟了你，将来若是秦楚对阵沙场，可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项羽才意识到了事情的本质问题。妙弋原本就是王贲的妹妹，后来阴差阳错才会改名换姓。
　　即便如此，妙弋依然是秦人。秦楚之间免不了一场杀戮，到时候，不论谁胜谁负，对于妙弋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选择。
　　月影重重，将一片银辉悉数流淌在庭院中。像是一层薄薄的轻纱，龙浩在天地之间。
　　看着妙弋的这般为难，项羽不觉从身后轻轻揽着她的腰身，低声耳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断然不会为难你们王家的——”
　　项羽说着，便俯下身子来，将自己的嘴唇凑到妙弋的唇瓣上忘情似的亲吻着。露水薄凉，浸润着月色的温柔。
　　夜色冥冥，照亮着两个人的身影。分别了这么长时间，两人自然是有很多说不完的话，舍不下这夜色的短暂。
　　“赵子政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胆敢对我的女人下毒手！”项羽说到此番前来汉王府的目的，不觉气的牙根儿痒痒。
　　谁想到妙弋听了之后，迷茫到：“阿羽想是弄错了吧，皇上远在北疆，怎会对我下毒手？”
　　于是项羽便将那份邸报，拿出来给妙弋去看。随后项羽还发狠道：“妙弋放心，我定会为你报仇的！”
　　“这份邸报是假的，阿羽竟然也会信？”妙弋看了一眼，便随手扔在了一边，“是汉王的小女儿中了毒，哪里会是我？”
　　什么？邸报是假的？项羽弯腰捡起邸报来，再次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半信半疑的看着妙弋：“邸报怎会是假的？”
　　“阿羽可又是糊涂了，”妙弋细细分析道，“发出这个消息的人，定然是想着让你与大秦为敌，受益者会是谁？ ”
　　汉王刘季！项羽恍然大悟起来，必定是刘季想要看秦楚交手，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