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80、徘徊风露下

　　冬雪翩然，又是一年大雪时节。推开窗子，可以看到院子里怒放的梅花。一团团，一簇簇，惹人怜爱。
　　当零露提着刚刚煮好的红枣粥，走进勤政殿的时候，就看到子政微笑的眉眼，像是一阵落梅风清丽。
　　“什么事儿，让阿政乐呵了这半日？露儿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零露已满笑说，一面将红枣粥端在桌案前。
　　子政看到零露前来，遂一把拉着零露的手，欢喜道：“露儿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这邸报，到底是苏儿会办事！”
　　于是零露放下食盒，细细的看着子政递过来的邸报。里面原是扶苏从砀郡城寄来的消息，说是债桑已死，砀郡城危机已除。
　　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扶苏就能够独立解决战事了。子政自然是开心，他捧着红枣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阿政只吃的慢一些，别呛着了。”零露看到子政这般开怀，心里也感到高兴，说明扶苏已经长大了。
　　“露儿做的红枣粥就是好喝！”子政说着，又自己用汤匙舀了一小碗，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零露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这些日子子政一直卧病在床，没有什么胃口。如今扶苏有了好消息，子政自然是欣慰。
　　院子里的梅花，将幽香传遍了每一处角落。子政放下小碗，然后拿起桌案上的一张地图来。
　　“露儿你看，如今债桑死了，匈奴内部必定混乱，咱们不如待天晴了，去漠北巡视一番，顺便也去散散心可好？”
　　按照子政的计划，就是要用皇帝的权威，去安定漠北的匈奴人。刚好驰道也修好了，北上的路途也变得格外顺畅。
　　听了子政的计划，零露开始对这个计划充满了向往。不过她想到还在牢狱里的海娃，还有满心邪恶的赵高，不免担心。
　　于是她百年好心提醒道：“阿政还是等到太子回来的好，不然这宫里谁来处理朝政？”
　　有扶苏前来监国，最是合适不过。子政却摇了摇头：“我已经写了信，让扶苏前去漠北等着咱们，也让他提前熟悉一下……”
　　夜色清冷，一钩残月挂在树梢头。月色洒下一片银辉，同皑皑雪色一起，轻轻盈盈降临在梅树枝头。
　　“朕总感觉这眼睛模糊，夏无且，你且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子政通常夜里批阅折子到三更天，如今却是看的不甚清晰。
　　里屋内，夏无且为子政看着眼睛里的瞳眸。瞳眸里有些白色的东西，夏无且不清楚，可是零露却是记得十分清晰。
　　当年子政硬闯青要山，被常瑶用玄光镜灼伤了眼睛。虽说是调理了些时日，可到底留下了后遗症。
　　只怕是以后，子政的眼睛怕是要瞎了。可是零露不想子政知道，便轻轻捏了捏夏无且的衣袖，夏无且便心知肚明了。
　　但见夏无且捋了捋胡须，也只是说：“皇上日夜操劳，应该多多休息眼睛才是。”
　　“让你调查的椒柏酒一事，可有下落？”子政想着，应该在离开皇宫的时候，调查清楚这件事。
　　“皇上是要实话么？”夏无且思量了很久，才决定说出来，“这个人不仅熟悉花木，还清楚皇上的衣食起居——也就只有三个人——”
　　内侍总管赵高，咸阳宫侍女青萍，还有青要门女弟子零露。周围安静极了，只可以听得到风吹雪落的声音。

　　阴霾了好多天，阳光终是露出了云端。腊梅开得轻轻盈盈，那是点染成一片云霞的艳丽时节。
　　风吹凉，朵朵梅花花瓣从枝头坠落。这是立冬过后的小寒时节，距离子政的生辰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宫里都在准备膳，热热闹闹的。零露亲自视察每一道食材，如果说九嶷山上祭祀大典的迷迭香是疏忽。
　　那么立冬时节的祭祀，有关椒柏酒的毒性，便是零露的大意了。这一次，零露断然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宫里的膳食房里，青萍正在洗韭菜。从冻土里刚刚钻出嫩芽儿的韭菜，嫩嫩的叶子惹人怜爱。
　　灶台上，放着几只新鲜的鸡蛋，几瓣儿大蒜，水盆里泡着一叠绿豆漏好的粉条。
　　零露知道，这是准备做春饼。子政的生辰在元月一日，今年恰好赶上立春。俗话说，立春前后吃春饼，图个好意头。
　　这个时候，赵高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零露便知道他心怀不轨。遂让青萍先退了出去，自己单独试探一下赵高。
　　“赵公公莫不是，也要来吃一份春饼么？”零露故意问道，但见赵高朝着零露供一拱手，看起来十分谦卑。
　　随后，赵高从衣袖里取出一样书帛，悄声道：“你与我合作如何？我保证你们青要门的安危。”
　　这番话在零露听来，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看着赵高诡异的笑，顺手接过了那张书帛。
　　但见书帛上，绘着“酒”字的半截图案。零露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紧张兮兮的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皇上说要杀了十八皇子，我就偷偷出宫去寻，到了邯郸地界儿，偶然捡到的。”赵高随口说道。
　　当年，零露的家里就是酿造米酒为生。绵香甘醇，成为了王公贵族的首选。只可惜一场战乱，让零露家破人亡。
　　书帛上的字迹，正是当年他们家的一张酒旗。不过时日久已，这酒旗也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了。
　　她反复抚着这半截酒旗，泪水洇湿了眼眶。她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坐在酒旗下面，看着过往的人群来他们家喝酒。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没想到，今日还能够看到，自己家的酒旗。她有些激动，却又有些不解。
　　“你也是赵国人，可知道后来我们家怎么样了？”当年战争一触即发，年幼的零露被带回了青要山。
　　她模糊记得父母被残杀的画面，也曾经听子政说过，那场战争是高渐离战败后，退守邯郸时造成的。
　　谁知道赵高听了零露这些话，不觉冷冷一笑：“这些话你也当真？我拿的这一面酒旗，就是赵子政的罪证！”
　　赵高说着，便指着烧的焦黄的酒旗道：“那一天我看的真切，秦军将你们家酒馆烧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赵高所言，零露还是不太相信。及至看到这一面残破的酒旗时，她知道这是真的了。
　　“立春之后，皇上要北狩，我们可以将十八皇子推上皇位，宫外的秦军有你们青要门对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