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76、今夕多别离

　　午后的阳光有些浅薄，空气里笼罩着有一层紧张的气氛。大殿旁边，已经悄悄来了许多手持剑戟的士兵。
　　在一旁不动神色的子政，听了零露的话语，看了血蛊惨死的画面。不由的勃然大怒：“将司命带入打牢，严加审问！”
　　一个小小的司命，是不可能这么做的，除非是幕后有人指使。子政想着让刑房的人审问一番，再做决定。
　　谁晓得就在士兵前去抓捕司命的时候，这个司命竟然咬断了舌头根儿，鲜血浸满了嘴唇和喉管。
　　畏罪自杀的司命，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尤其是司命临死前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一直在死死地盯着子政看。
　　零露慢慢走过去，然后用一层白布盖住了司命的脸庞。随后，零露将那一壶椒柏酒交付到了太医院夏无且的手中。
　　但见夏无且嗅了嗅壶中的酒水，然后又拿出一根银针去试验。银针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酒水的味道却有些异香。
　　“皇上，娘娘，待老臣拿回去研究一番，才可得出结论。”夏无且的医术高超，最是得子政的信任。
　　冬日的梅花慢慢盛开，映照着月亮的淡淡银辉，在园中洒下一片柔和的光泽。湖水中，斑驳陆离着夜色的寂静。
　　勤政殿内，亮着微弱的烛火。零露站在廊檐上去看，但见子政孤独的背影，让人看来颇为心酸。
　　于是她准备好了熬好的鱼汤，悄悄送了过去。硕大的帷幕遮掩在殿前，让房间里显得格外狭小。
　　“白日间你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子还是先垫垫肚子吧。”零露说着，便将鱼汤和备好的糕点一并放在了桌案前。
　　只是想到司命临死前的状态，子政满心烦躁，根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此时此刻，他只想拼命批改奏折，麻木着自己的心扉。
　　零露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抓住了子政的手腕儿，然后将他手里的朱笔放在一边，轻声道：“阿政快别这个样子，你还有露儿陪着呢……”
　　子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将自己整个身子埋入零露的怀里。似是寻到了一方温暖，久久不愿离开。
　　窗外的夜色渐渐浓郁，梅花开得轻轻浅浅。零露搂着子政，缓缓抚着他的乌发，感到格外受用。
　　看着怀里渐渐沉睡的子政，零露为他披上一条厚厚的褥子，然后整理好奏折，熄了烛火，便悄悄退了出去。
　　低垂的暮色，可以听得到梅花落地的声音。芬芳淡雅，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日子。
　　“赵高，你只告诉我实话，那个司命可是你指使的？”零露看到赵高走来，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赵高是子政的贴身内侍，而且服侍子政的起居饮食，最有嫌疑跟司命串通在一起。
　　何况赵高也曾说过，他会用尽一切方法，毁掉大秦的江山社稷。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不是巧合就是预先准备好的。
　　但见赵高慢慢坐在廊檐旁的石阶上，轻轻点头道：“是我做的又如何？你又没有证据抓我？哼！”

　　黄叶悉数凋零的冬日，柔和的阳光，如同流水一般洒向枝叶间。天气很好，容易让人想到春日。
　　子政病了，自从上次立冬之日的祭祀之后，子政时常梦到司命临死前的那双眼睛，还有那句恶毒的诅咒。
　　“你这般触犯神灵，天神会降罪于大秦的！”
　　飘渺云烟，笼罩在空旷的九嶷山颠，子政仿佛站在大海边，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手捧着一卷书札向他走来。
　　“亡秦者胡也——”这五个字，像是一声晴天霹雳，不断敲击着子政的脑壳。他的思绪开始纷乱。
　　及至他想要上前去，伸出手去看那个女子是谁的时候，却转眼间来到了满是灵蛇的芒砀山腰。
　　有凄婉的蝉儿在耳畔处回响，划破了夏日的宁静，不断叫嚣着发疼的耳膜。芒砀山，这里是芒砀山。
　　“今年祖龙死——”这个声音，像极了死去的柒月少庄主。她诡异的笑着，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
　　一阵大雪纷飞而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子政环视四周，什么都没有了。他只看到一只火红色的凤鸟，朝他扑过来。
　　他惊恐不安的往前跑去，然后大声喊着：“露儿救命！”随后，他一脚迈空，跌入前方一座高大的山崖下。
　　醒来的时候，他惊得一身冷汗。在看到旁边的零露熬药的时候，一把上前将零露紧紧地揽在怀里。
　　零露看着子政满头的冷汗，不觉抽出绢帕来，为子政细细的擦拭汗水：“阿政可是梦魇了么？”
　　药炉子上的青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道。许久，子政方才慢慢平复心境，告诉零露自己的梦境。
　　“天神，祖龙，亡秦者胡也——这些话，莫不是都在暗示什么——”子政细细回想着这些断断续续的梦境，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听得子政这么猜度着，零露轻轻抚着子政的胸口，然后莞尔一笑：“阿政乃千古一帝，怎还会怕这些谶语？”
　　依偎在子政的怀里，零露的心里也是没有底儿。江湖上曾经流传说，这白帝山庄的诅咒最灵验，万不会出错的。
　　那么柒月是去年被刘季所杀，那么今年还有三个月，就要满一年了。刚好又遇上赵高妄图刺杀子政，会是巧合么？
　　“阿政看着赵高这个人，怎么样？”零露想要问一问，有关赵高这个人在子政心里的印象。
　　“他是我在丛台的玩伴，自小也是受了许多苦的，”子政缓缓开口，“海娃身上的纹身，就是赵高发现的……”
　　难怪，赵高会拿着印有狼头图案的书帛，原是子政交代下去的。零露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阿政怎么处置海娃，他好歹还是一个孩子。”
　　“扶苏已经南下，等到他查明真相再行处置。”子政的心里很明白，海娃的背后定是有债桑相助，不然怎会顺利出城。
　　此时此刻，零露只是默默希望，扶苏能够早些回来相助子政。
　　子政这样疑神疑鬼，而且身子很虚弱，不然若真的等到子政精神不济的那一天，赵高会不会将海娃推上太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