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60、疑心生暗夜

　　风雨过后，天气晴朗。九嶷山祭祀大禹神庙之后，会稽郡的很多百姓。便前去山脚下山呼“大秦万年无期”的呼号。
　　只是端坐在马车里的子政，想起前些天的经历，心里闷闷不乐。尤其是绢帛上的文字，让他疑惑不解。
　　“亡秦者胡也。”书帛上只写了这么五个字，就像是当年在芒砀山时，听到的那句谶语“今年祖龙死”。
　　本来子政想要找寻项伯问一问原因，可是又怕项伯泄露了这个秘密。子政只好秘密将章邯召集而来，找寻海滩边上的人问个究竟。
　　只是折腾了十日，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证据。子政的心里，始终是有一个疙瘩，让人很不舒坦。
　　偏巧这时，北疆传来消息，说是匈奴部族的人再次南下。意欲与大秦为敌，蒙恬正在奋力抵抗。
　　“皇上可还记得，宫里的宝音公主么？”章邯轻声提醒着，“当年皇上将她赐死，就是为了防止她母以子贵，作乱宫闱——”
　　而今匈奴部族南下，难道就是为了报宝音公主被杀之仇？章邯的猜测的确是有些道理。
　　于是子政立刻吩咐章邯，秘密派兵赶回九原郡协助蒙恬。然后自己则沿着钱江一路北上，回到咸阳。
　　“朕就是要大张旗鼓的回去，匈奴才会放松警惕，”子政沉声道，“告诉刘季，让他带兵在汉水旁准备接驾。”
　　秦军的势力，再加上汉军的人数，这样的浩大声势，相信匈奴人听了也会望风而逃的。
　　子政回到桌案前，又写了一封密件，让章邯秘密交付给驻守咸阳的太子扶苏，一定要让扶苏镇守咸阳。
　　安排好这一切，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子政仍然是不放心，便立刻下召准备后日启程北上。
　　这么紧急的行程，好多人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只是关于“亡秦者胡也”这五个字，让子政辗转难眠。
　　夜色深沉，偶尔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梦里，又是那片海滩。云烟聚拢而来，颇为神秘。
　　沙滩上，走来一个曼妙的白衣少女。奇怪的是，那张脸庞像极了死去的柒月，眉目间却又像是凝雪的样子。
　　“站住！”子政猛然伸出手去，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袖。及至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是零露。
　　但见零露弯下身子，替子政擦拭了额角的冷汗。然后又端来一碗安神汤：“阿政夜里又做噩梦了，我就是不放心，来看看——”
　　子政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点点头：“你还记得那片海滩么，还有这卷书帛？‘胡’字指的是什么？”
　　“章将军不也说了，‘胡’字指的就是匈奴呀，阿政又多心了不是？”零露说着，一勺一勺的将安神汤喂进子政的口中。
　　看着子政渐渐平复的心境，零露方才慢慢放下心来。“阿政好好睡觉，别想太多了……”
　　“露儿别走！”子政忽然抓住零露的手腕，一副恋恋不舍的神色，“你陪着我好么，露儿，露儿……”
　　原本高高在上的帝王，原来也会这么一个需要人保护的人儿。零露慢慢坐下来，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

　　翠色阡陌，莺啼柳絮，春水绒绒。粉的桃花，白的杏花，红的海棠，凑在一起开得好不热闹！
　　柔软的柳枝，在春风的吹拂下，沾染着和暖的味道。一艘彩绘双龙戏珠竹青色画舫，沿着水面缓缓划动。
　　站在船舷上，零露看着绿莹莹的水面。偶有几只白色的水鸟，翅尖轻点水面中的漩涡，好似在跳舞。
　　远处的山峦绵延起伏，披着一层嫩绿的纱巾，与这钱江浩荡的春水相映成趣。夕阳点染期间，像极了一幅泼墨山水画卷。
　　这还是零露第一次，乘坐画舫游玩南国。以前都是骑着马儿在堤岸上随意走走罢了，而今却是入了这画轴中。
　　她坐在小竹椅上，单手托着腮，望着这一幕春色，不觉看的入了迷。薄暮浅滩处，有几户农家的烟囱上冒着炊烟。
　　如果，其中有一户人家，是自己和阿政就好了。能够远离这争权夺利和互相猜忌，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该多好。
　　“露儿，吃饭了——”说话之间，但见子政吩咐宫监，抬来一张梨花木桌案，随后又摆上了几样酒菜。
　　“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吧！”子政说着，便取出了一壶清酒，为零露满满斟上一杯。
　　零露本无心用菜，才要摇着头说没胃口的时候。目光早已被眼前的几道小菜，惊呆住了。
　　西湖白鱼被细心地切成了细长的条块，然后入釜内用油炸成金黄色，再用米和盐腌制好的酱油洒在白鱼身上，于是“白鱼脍”便做成了。
　　这第二道菜，是西湖边上自家放养的上等羔羊肉。瓦甑上放置着一只小陶鼎，鼎内便是熬煮好的羔羊肉。
　　旁边还有各种酱料：秘制的酱油、芥末姜汁、蜜糖调和的甜味酱。吃的时候，只需要将羔羊肉从陶鼎内夹起来，蘸上自己喜欢吃的酱就好。
　　另两只陶盘内，一只盛着春日里采摘的新鲜蘑菇，用生炒的凉油拌了来吃。另一只陶盘里，是绿油油的韭菜拌鸡蛋。
　　中间的陶鼎内，是一块儿白如凝脂的乳酪。是用附近农家养的新鲜羊乳，连同蔗糖、蜂蜜调和而成。
　　再配上一壶自己酿的梅花酒，西湖畔边的美景和美食，便在零露面前呈现出来。
　　没有宫里的山珍海味油腻，没有普通农户家的简单随意，有的是只是山野间春色里的精巧贴心。
　　于是零露伸出手来，拿起筷子，想要夹起乳酪的时候。却没想到乳酪甚是滑腻，怎么夹也夹不住。
　　“这个要用小汤匙的——”子政说着，便用汤匙舀了一小勺乳酪，递到零露的面前。
　　看着子政要喂自己吃饭的时候，零露有些犹豫。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推开这只小汤匙。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慢慢张开了樱唇小口。任由子政用小汤匙，将乳酪送入自己的口中。
　　甘甜爽口，细腻绵软。这乳酪比在宫里吃得还好吃，零露不禁自己拿了汤匙，一勺一勺的舀着吃起来。
　　看着零露大快朵颐的样子，子政满心欢喜：“今日吃了我家的饭菜，明日可要入得我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