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59、红笺为无色

　　微弱的灯珠，点亮小小营帐。一管玉箫，在唇边吹奏起了曼妙的乐曲。声调婉约，缥缈。
　　这管玉箫，还是子卿临死之前，送给自己唯一的念想。而今距离子卿过世，刚刚好半年的时间。
　　从去岁的冬至时节，得知子卿被子政赐死的消息后。零露连最后一面，都没有来得及看到他。
　　她只记得，那天大雪纷飞，冰冷异常。他的尸骨，也没有按照王侯的礼仪下葬。
　　“露儿还是不肯原谅我？”子政慢慢走到零露身后，然后给她披上一件白狐裘披风。
　　这个时候，零露的心里应该还是在期许着什么。只是为什么，她感觉与子政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
　　自从离开青要山的那一刻，她甘心被子政利用，忍痛看着各国破灭，多次帮助子政。
　　可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是子政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她，还是子政对她的冷言冷语。
　　就连腹中的孩子，也都成为子政的牺牲品。这么想来，自己留在子政身边还有何意义。
　　忽然，子政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掌，慢慢将零露拥在怀里，柔声耳语：“我就是负了全天下，也决然不会负你……”
　　零露微微闭着眼睛，任凭泪水顺着眼角处滑落。然后轻轻掰开子政的手掌，苦涩道：“阿政，你我从此，放手吧。”
　　风声悠悠，无端心碎。耳畔处，是明月哽咽的声音。子政看着零露微微泛红的眼眸，伸出手去想要抚慰她。
　　谁知零露却是往后退了一步，再次说道：“我希望你的大秦江山，是孔夫子笔下的‘风乎舞雩，咏而归’，并非‘怨声载道’……”
　　“你从来不相信我的心，你只相信你的眼睛。”子政看着零露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
　　流水落花，在两人之间纷然飘落。子政的这两句话，深深镌刻在零露的心口上。
　　“我已经招降了项氏族人，你大可放心，”子政继续说道，“若要我放手，除非是你亲手杀了我，否则我定会踏平青要山！”
　　这番话在零露听在耳里，感到有些强迫的意味。她看着子政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与他的距离也没那么以前那么亲近了。
　　清辉月色，铺洒在东山之上。像是一片淡淡的哀愁，让人捉摸不透，子政的心到底什么时候变了。
　　当子政回到营帐里的时候，妙弋已经苏醒了过来。零露忙掩饰了自己面上的悲伤，勉强笑着道：“既是醒了，先将药吃了吧……”
　　“零露，你说我该怎么办？”妙弋面对零露递过来的汤药，皱着眉头无奈的问道。
　　对于妙弋而言，她不能够因为自己一个人，而连累了项羽和项氏族人。可是她真的很想，很想跟项羽在一起。
　　但见零露轻轻抚着自己的小手，安慰着：“阿政说，项伯已经投向了大秦。你和项羽之间，说不定也会有结果的……”
　　听到零露的安抚声，妙弋躁动不安的心，此刻慢慢沉淀下来。她安静的吃着药，期许着会有奇迹发生的那一天。

　　烟花渺茫，暮春的光影，延展在云端之上。叶儿上轻轻跳动的水花，折射着淡淡的阳光。
　　这几天在九嶷山脚下，子政再次精心在山中重置祭祀大典，用以表达向大禹天神的敬畏之心。
　　这一天风清气正，大禹神庙前响起了庄严肃穆的乐曲声。隔着一道灯火回廊，零露可以看到一身玄色衮衣的子政。
　　看样子，应该是开始了祭祀大典的仪式。零露站在旁边，一面看着阿政恭敬的祭祀，一面提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不过还好，自从项羽和项梁等人逃离之后，就要九嶷山中再没有了任何危险。这才是太平盛世！
　　残月一弯，遮掩住了空中闪烁的星星。子政醉醺醺的从宴席上回来的时候，模糊中可以看到零露的身影。
　　“露儿？你是在等我么？”子政一把抓住零露的肩膀，露出微微笑意，“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其实是在乎我的……”
　　当子政想要伸出手来，将零露揽在怀里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零露转身离开的背影。子政揉了揉眼睛，便也跟随着零露而去。
　　漆黑夜色下，耳畔处可以传来虫子鸣叫的声音。零露的脚步太快，让子政都有些追不上来了。
　　子政追着那个身影，一路朝东而去。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海滩前，但见一片孤冷的月色，辉映在长长的海滩上。
　　“露儿呢？”子政努力睁大了眼睛，却仍然没有发现零露的任何下落。他有些奇怪，往前走时，足下是软软的沙滩。
　　这时，一个人影朝子政慢慢走来。手里捧着一卷书帛，对子政道：“亡秦者胡也！还望大秦皇帝谨记——”
　　说话之间，这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子政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时，眼前却是变做了澎湃的海滩。
　　“谁？是谁在跟朕说话？快出来！不要装神弄鬼！”子政被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大声呼唤的声音，响彻在海滩。只是海滩上没有一个人，看着手里的书帛，子政觉着亦梦亦幻。
　　“阿政在这里在做什么？快回去，章将军在找你呢！”这时，零露忽然从身后跑过来，一副焦急的神色。
　　这个时候的子政，头脑清醒了不少，他将手里的书帛递给零露，问道：“方才是你给我的这个东西？”
　　“这里就没有其他人，阿政可是醉得糊涂了！”零露说着，便塞进子政口中一粒醒酒丸。
　　月影长长，暗黑色的浪花怕打着暗礁。九嶷山的海滩距离典礼庙堂三十里地，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子政狠命拍打着脑袋，认真的对零露道：“可是方才，明明有人给我一卷书帛。说什么……”
　　“阿政快别这样，咱们走吧。”零露见了子政这个样子，免不了疼惜。她将子政拥在怀里，安抚着慌乱的子政。
　　淡淡的海风吹来，将轻薄的云雾打散在海面上。零露回身看去，但见海滩上充斥着一阵诡异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