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58、花前空对酒

　　乌云弥漫在空中，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刚刚盛开的桃花，纷纷然坠落一地，让人扼腕叹息。
　　章邯面对凝雪的这一举动，心里颇为讶然：“项羽已经逃了，难道你也是项羽搬来的救兵？”
　　“我只是不想，让你滥杀无辜。”凝雪清冷的声音，让人心里发寒。
　　“既然如此，当初你就不应该让我活着。”章邯当初初入楚国，偶然间与凝雪相识，还被凝雪所救。
　　这一段恩情，章邯一直都记在心头。若非没有凝雪的帮助，章邯或许就会冻死在楚国郊外了。
　　后来也曾寻找过凝雪的下落，只是九嶷山隶属江湖门派，身为朝廷官员的章邯，自然无法找到。
　　没想到再见凝雪，却是互为仇人。这场遇见，是不是最荒唐的开始。章邯自己的心里，都觉着好似一场梦境。
　　听到章邯说的那句话时，凝雪的心里微微一颤。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春日，安然恬淡。
　　忽然，章邯伸出手来，紧紧握着凝雪的剑刃。面无惧色道：“江湖门派从来都是恩怨分明，只当是我对你的报恩吧……”
　　对于章邯而言，其实杀了自己，秦军照样会围攻项氏族人。倒不如互相放了对方，章邯回去的时候也好交代。
　　章邯一面说着，一面加大了手掌心的力度，锋利的利刃，冰冷的划破了章邯的掌心。
　　血水，好似流水一般，顺着剑刃和章邯的手腕缓缓流淌。凝雪见状，猛然间从章邯的掌心抽出了利刃。
　　“你这么做，是在逼我！”凝雪索性甩下这么一句话，心里第一次感到一团乱麻。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在见到章邯的那一刻，凝雪的心好似重新被燃起了希望。
　　只是这样的情愫暗生，对于凝雪来说是没有任何的结果。她知道，也许这一次之后，再也见不到章邯了。
　　“也好，你我从此，恩怨两清，”凝雪慢慢平复心境，然后淡淡道，“只是这些百姓，你一定要善待他们……”
　　章邯听到凝雪的语气有些松口，遂放宽了心绪。轻声道：“放心，皇上不会杀了他们的。”
　　其实凝雪的心里，如何不知，为什么赵子政非要这些项氏族人。无非是为了将来，作为制约项羽的筹码罢了。
　　她轻轻地走到项伯身边，面带羞愧和歉意道：“项族长，是我的过错，没能好好保护你们和项王，对不起——”
　　在人群中的项伯，是负责保护族人的。现在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厮杀和血腥，也就理解了凝雪的难处。
　　他轻轻抚着凝雪的肩膀，低声道：“放心，项氏族人有我看顾……你的心情，我很理解……”
　　项伯作为项梁的哥哥，项羽的大叔父。为人谦和有礼，而且早些年也曾劝过他们二人，不可鲁莽行事。
　　只是项羽一意孤行，项伯劝他不住，只好自愿担负起族长的职责。耳闻目睹了项羽的起起伏伏，项伯早已看透了一切。
　　在项伯看来，只要百姓能够和乐安康，谁做君主都是一样的。而今奋力抵抗，战场厮杀，无非是多了楚人的骸骨而已。

　　星星在空中闪烁着光芒，如同夜空中的萤火虫。斑驳陆离，交织在夜色中，点染一场夏日的梦幻。
　　淡淡的月光，如同牛奶一般抛洒在九嶷山上。木格窗子里，是项伯坚定的目光。
　　“小人项伯，带领项氏族人向皇帝陛下投降，愿皇上可以赦免我项氏族人的罪过——”
　　为了保全这些无辜的百姓，项伯只好投降大秦。抛却秦楚之间的恩怨，不管怎么说，只要百姓无虞最好。
　　看着眼前这百十名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有项伯虔诚的言辞。子政想到之前的那个刺客，不觉大怒：“祭祀大典上，是否是你们项氏族人妄图刺杀朕？”
　　刚刚从迷迭香的香毒中苏醒过来，子政只觉着头脑发昏。他还想着要抓刺客，斩尽项氏族人。
　　项伯被子政突如其来的问话，感到一阵迷茫。及至听到“祭祀大典”四个字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想来在典礼上动手刺杀子政的人，也是项羽安排的。项伯心里暗暗发怒：这个项羽，怎会这般胡闹！
　　于是项伯便跪在地上，想要上前解释。却被子政呵斥道：“章邯，把这些项氏族人抓起来，全部杀死！”
　　营帐外的章邯得了命令，立刻手执绳索跳进厅堂，一把将项伯捆绑起来。随后的百十名百姓，也被秦军团团包围。
　　这时，夏无且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匍匐在地上解释道：“这都是误会！皇上且听老臣容禀——”
　　子政本来中了香毒，又疑心是项羽所为，自然是见到项氏一族，心理很不爽快。
　　就算是夏无且前来辩解，子政也不想听他解释，遂不耐烦的摆摆手：“滚一边儿去，朕没空听你说废话！”
　　“皇上可以不相信老臣，难道皇上不相信皇后娘娘么？”夏无且索性将零露也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听到夏无且这么说，子政方才坐直了身子。认真的说道：“既是露儿为你作保，你暂且说下去，若是说错了，露儿也保不住你！”
　　于是夏无且便将零露如何发现清香中有毒，子政如何中了香毒，出现了幻觉，导致祭祀大典混乱。
　　而后零露又是如何用“皇后”的身份，镇压即将发生动乱的祭祀大典。当时追查到的凶手，至今尚未有下落。
　　月色正好，柔和的打落在芳草地上。子政原本愤怒的心，此刻慢慢消散下去。他从未想到，原来是零露帮助了自己。
　　“也罢，这件事情稍后再说……章邯，你来安置项氏族人……”子政说着，便吩咐章邯放了项伯。
　　一杯薄酒，是子政对项伯的歉意。他轻轻一笑：“是朕思量不周，让你这个族长受了委屈，这一杯酒只当是朕向你致歉。”
　　子政的这一番所为，倒是让项伯感到无所适从。先前听闻的“暴君”形象，在这里一点也找不到。
　　“皇上能够容下我族人，项伯此后便效忠于我大秦！”项伯第一次，看到一个君王肯对仇敌这般恭敬。
　　虽然是一杯薄酒，一个浅笑，可是项伯的心里已经笃定。自此以后，一定会誓死追随子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