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54、山气日夕佳

　　细雨绵绵，洇透了这座绿意盎然的九嶷山。曾经被大火烧毁的后山，已经在春雨的滋润下，繁衍滋生出新的绿芽。
　　沙盘地图上，是小石头垒成的九嶷山峰，旁边几只小黑旗，是秦军大营。与之相对的西南方向，就是项氏墓室了。
　　“项伯是族长，他将项氏族人转移到了墓室中。项梁和项羽就在山中设下了埋伏，这其中还有九嶷山的凝雪布下的天罗地网……”
　　听着妙弋带来的消息，子政不觉倒吸一口冷气。看来项羽为了对付自己，竟然还联合了江湖门派。
　　后日便是祭祀大禹天神的日子了，若是项羽等人在后日突然发动袭击，破坏祭祀大典，后果不堪设想。
　　但听得妙弋又道：“听说当初这个墓室的修缮，九嶷山也参与其中。不过都是为了族中百姓……”
　　妙弋说这番话的时候，希望子政能够放过无辜的百姓。战争，从来都是以牺牲百姓为代价的。
　　这个时候，桌案上的梅花茶香袅袅。子政踱着步子，微微蹙着眉头，似是在思考什么。
　　他将沙盘地图上的两只小黑旗帜拿走，然后安插在了墓室的地形图旁，剩下的小黑旗，则放在了九嶷山附近的山林间。
　　“秦军大营全部撤走，暂且让项羽放松警惕，”子政解释道，“两支秦军埋伏在墓室旁，另外的大军化装成百姓……”
　　化装成百姓的秦军混入城中，随时盯梢项羽大军的动向。
　　若是在九嶷山的祭祀成功，那么一切都不用考虑。若是在九嶷山遭遇了袭击，那么埋伏在墓室的秦军就有了大用场。
　　用项氏族人的性命做要挟，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谋略。“章邯，你与凝雪相熟，那么就由你来对付她吧。”子政说着，便将这个任务，交付给了章邯。
　　“末将领命！”纵然章邯不愿与凝雪有任何纠葛，那份情怀也早已随风而去。可是如今为了大秦，章邯不得不接受命令。
　　子政看着安排好的兵力，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吩咐军中小厨房，做了一桌子酒菜，款待妙弋。
　　“妙弋本为秦人，自当是为大秦效力，”妙弋说着，满斟一杯酒水，“还要多谢皇上和零姑娘，这般信任与我。”
　　众人纷纷举杯相贺，一旁的零露见状，亦是举起酒杯来。谁知却听得子政的声音传来：“露儿的这杯酒，朕替她饮了！”
　　他用柔软的目光看着零露，希望得到零露的谅解。可是零露却撇过脸去，并不予理会她。
　　暮色苍茫，天地寂寂。月亮升了起来，清辉洒遍山野。零露拿着一壶清酒，不顾身体的虚弱，一口一口的饮着冰冷的酒水。
　　“方才我就看着你的脸色不对，你跟皇上，到底怎么了……”妙弋追出去，好奇的问道。
　　“没事儿——不过今天，委实谢谢你——”零露说着，便继续逞强似的饮着酒水。虚弱的身子，呛得她直咳嗽。
　　妙弋上前，将酒壶抢在手心，安抚着：“既然你不愿说，那就不说了。不过你还是多多注意身子，万不可这般糟践了。”

　　花落花开，春风又来。海棠花落下的时候，风中带着浅浅的清香。这是春的味道，春的色泽。
　　清明过后，春意渐浓。山野间的绿意融融，将整座大禹神庙，衬托的威严肃穆。
　　去年祭祀泰山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节。零露当时还穿着王后的朝服，跟随着子政一起祭祀泰山。
　　只是后来发生了变故，零露匆匆赶回了青要山。而今五年过去了，子政南下祭祀九嶷山，又是一个未知的归期。
　　大禹神像被汉白玉雕琢而成，兀立在神庙前的广场中央。一只青铜古鼎内，燃烧着袅袅青烟。
　　零露站在人群中，看着子政穿着一袭黑色兖服，手持三根土黄色清香，夹杂着淡淡的檀香，一步一步朝着古鼎前走去。
　　插香，礼敬，叩拜，祝词。子政跟随着礼官，恭敬而又谨慎的进行着每一个祭祀步骤。
　　香烛缭绕，似是在祷告上天，作为一代帝王的敬意。行完三拜九叩首的大礼，便是“赐胙”仪式了。
　　以前是各国诸侯前来朝拜周天子，并接受“赐胙”（赏赐腊肉），后来诸侯各自为政，这一仪式也就荒废了。
　　而今按照子政的要求，他要将胙肉，赐给这会稽郡的百姓，赐给九嶷山的穷苦人家。
　　然后有各地乡党，按照家庭人口数量，来将胙肉分发下去。这样赏赐胙肉，其实是在福泽百姓。
　　另外，子政还要求各地乡党派了百姓代表。在神庙旁围观，其实是想着深入群众。
　　一旁的零露看到，子政弯下身子，将一块儿胙肉送给前来围观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捧着胙肉，一脸的快慰。
　　只是那个孩子的背影，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像是项庄的样子？因为离得远一些，也只是从衣着上可以判断出来。
　　“赵子政，当年周天子是给诸侯赏赐胙肉的，今日你赏赐给我，是不是在承认，我也是一方诸侯？”
　　小男孩儿说着，便慢慢抬起头来。然后用一双诡异的眸子看着子政，随后从衣袖里缓缓抽出一把匕首来。
　　明晃晃的匕首，像极了当年荆轲行刺的场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行刺，子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过幸而他学过功夫拳脚，也提前做好了准备。遂一把抓住匕首，然后飞起一脚，将小男孩儿踢翻在地。
　　“哇——”忽然，小男孩儿竟是痛哭流涕的坐在地上，捂着双腿哭个不住。看样子，十分痛苦。
　　旁边围观的百姓，亦是议论纷纷。有的说：“皇上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动手？”有的说：“若是大禹天神知道了，定会降罪的……”
　　“来人，将这个刺客抓起来！”子政不管不顾的指着小男孩儿，歇斯底里的吼道。
　　于是混在人群中的秦军立刻褪去粗布麻衣，露出铠甲，手持利剑纷纷冲过来，将子政保护在中央。
　　好多百姓惊恐万状，想要四散逃离，却是被秦军团团包围。一时之间，巨大的恐惧袭上百姓心头。
　　风吹来，古鼎内的清香直上云霄。檀香的味道，弥漫开来。零露隐隐约约感到这阵香气，有些异常。
　　那个小男孩儿根本就没有拿匕首，怎么阿政却是大喊“刺客”？难道，是阿政看错了？还是这阵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