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53、兰泽多芳草

　　春雨过后，沾染着露水的桃花，越发娇艳欲滴。林子的枝叶间，芳草地，叶脉处，都汇聚着春的颜色。
　　妙弋骑着马儿，从南郡城头一路狂奔，眼看就要到山下秦军营帐了。岂知这场春雨，让道路上变得是十分泥泞。
　　她不得不跳下马来，牵着马儿艰难前行。望着前面崎岖的山路，妙弋略微喘了一口气，想要坐下来短暂休息。
　　谁知就在这时，一群身穿粗布麻衣的民兵，手里拿着刀剑矛戢，将自己团团围了起来。
　　她大惊失色，这里怎么会有军队？妙弋遂定了定心神，看那些手持刀剑的人，不像是秦人彪悍。
　　忽然，她想到了昨天项伯说的话：“羽儿已经带着楚军，埋伏在后山了，九嶷山的凝雪姑娘武艺高强，我会让她将九嶷山布下天罗地网。”
　　难道，这些人会是楚军么？妙弋的脑子里十分清醒，她努力告诫自己，这些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
　　“妙弋，你太让我失望了。”说话之间，那些民兵慢慢撤退。但见身穿银灰色铠甲的项羽，骑着马儿朝这里走来。
　　随后，两旁树林里忽然涌出大披楚军。其中领头的人，竟然是项梁！
　　他冲着项羽道：“羽儿莫要犹豫，你大叔父说得对，这个虞妙弋就是秦国的细作，杀了她！”
　　原来，昨天夜里自己逃跑的时候，项伯已经觉察到了。所以才会提前给项梁去了消息，让项梁在这里阻截自己。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在女贞山的时候，大约项梁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为了赶自己走，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于是妙弋从容的站起身子，对项梁道：“既然你认定了我是秦国的细作，为什么不放我离开？还留在你们这里做什么？”
　　“我这是想着，让羽儿看清你的真面目罢了！”项梁说着，便朝身后的楚军道，“她是秦将王贲的妹妹，把她杀了！”
　　“慢着——”项梁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项羽的这掷地有声的声音。他从马背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妙弋跟前。
　　桃花的清香，萦绕在山野间。枝头鸟儿，唧唧喳喳的在枝头鸣叫。柔软的阳光，均匀的铺洒在山林里。
　　妙弋看到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西楚霸王，眼眸里却是再也找不到阳光那般温暖的颜色，反而是多了一份阴翳。
　　“在女贞山，你让我喝的茱芫草，可否是毒药？”
　　“是。”
　　“你现在是不是，去给赵子政通风报信？”
　　“是。”
　　简简单单的两个问题，斩钉截铁的两个“是”字。让项羽原本那份期待的心，彻底间崩塌。
　　“虞妙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项羽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眼眸里迸出了不解的怒火。
　　“因为，我是秦人。”妙弋用一双清澈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项羽。话语里，不带一丝的犹豫。
　　“你走吧，我不想在看到你，你走——”这一声回答，让项羽慢慢松开了妙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阳光升了起来，妙弋翻身上马，可以看到项羽孤独落寞的背影。她的心里好痛，好痛。
　　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项羽与项梁闹了生分。更不能因为自己，让项羽失去楚人对他的信心。

　　阳光情暖和软，柔柔的泼洒在云层上。湘水上，被温和的光泽打出圈圈涟漪，浮动着浅浅的水涡。
　　妙弋站在湘水畔边，看着水面上的千帆竞过，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她用尽所有力气去关心项羽，为什么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妙弋？好久都没看到你了！”零露惊喜的跑过来，看着妙弋熟悉的背影，心里颇为激动。
　　自从上次与妙弋分开之后，已经有一年之久了。如今再见妙弋，更加的超凡脱俗。
　　只是怎么看起来，妙弋的眼神里，带着忧郁。这并不像是妙弋的性格，零露感到十分疑惑。
　　但见妙弋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儿，笑着道：“没事儿，只是想你们了，就来看看……”
　　“是不是项羽欺负了你？我这就去帮你出气！”零露说着，便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看到零露这般关心自己，妙弋不觉破涕为笑：“我听说你身子也不好，难为你还想着我。”
　　说到这里，零露尽量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悲苦。然后挽着妙弋的手，微微笑着：“咱们不提那些伤心事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风吹来，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海棠花香。因为妙弋来的突然，零露还真都没有准备。
　　她一面吩咐小厨房去做膳食，一面亲自取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枯梅花，亲自给妙弋泡茶来喝。
　　淡雅的梅花香味四散开来，淡荡在这个春日。轻盈缥缈，妙弋轻轻啜了一小口，似是品到了家乡的味道。
　　“你快告诉我，这些年跟项羽相处的怎么样？他对你好么？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是因为什么……”
　　面对零露的这些问题，妙弋笑着问道：“那你准备让我回答哪一个？还是你想知道什么？”
　　“我在关心你呢，你快跟我说说！”零露拉着妙弋的手，好像要听故事似的带着期许的目光。
　　于是关于妙弋和项羽的故事，都在杜鹃花开的春日，一一铺展开来。一地鲜红，恰似杜鹃鸟啼血时的断肠。
　　窗外鸟鸣啾啾，光影疏疏落落的流淌过每一寸叶脉。深深浅浅，酝酿着十分春色。
　　零露听到项羽对妙弋的怀疑时，气得攥紧了拳头，怒道：“当真是混蛋！难为咱们妙弋改名换姓，跟了他这么多年！”
　　要知道，世间男女若要长长久久，势必要学会相互信任。而今项羽为了自己所谓的孝心，将妙弋的真心弃如敝履。
　　“你别这样说阿羽，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我知道，”妙弋说着，便看向了零露，低声道，“就像是你和皇上之间，你不也是甘心情愿么……”
　　是了，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情况？宁愿追随在阿政身边，哪怕他将自己作为棋子摆布，都甘之如饴？
　　可是这一次，绝对不会了。零露已经看透了子政的刚愎自用，他只为自己的江山，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我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皇上，零露你可一定要帮我。”妙弋这番话语，无形之中将零露再次推向了子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