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52、谁家染青烟

　　清明时节雨纷纷，浸润着天地万物。青烟绿柳，古松高槐。枝叶间的绿意，在慢慢延展。
　　一路沿着湘水乘船东去，在迷蒙的水云间，妙弋可以看得到过往客商的千帆船只。
　　及至到了南郡码头，妙弋下了船之后，便看到了高大的南郡城。城头上，插着大秦特有的黑色龙旗，在风中摇动。
　　这时，城楼前贴出了一张皇榜。好多人都围过去看，妙弋亦是挤了过去。但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正在大声宣读着。
　　“我大秦皇帝恩泽四海，惠及五湖，特昭告天下，清明日祭祀九嶷山大禹天神，以彰显吾皇恩德——”
　　她决定这就去九嶷山，说不定找到子政，就会找到哥哥了。从南郡去往九嶷山的路途遥远，她必须要养足精神才可。
　　“妙弋姐姐且留步！”这时，一个男童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妙弋回过头去看，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
　　她疑惑的看着他，反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这南郡城远离自己的故土，没有人认识自己的。
　　但见他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叫项庄，是羽哥哥让我来这里等姐姐的，羽哥哥知道姐姐要从南郡城过，所以让我在这儿等姐姐。”
　　羽哥哥？妙弋越发感到迷茫了。但见项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让妙弋去往一家茶楼说话。
　　二楼雅间，项庄推开门子的时候，却见房间里早就站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却并不是项羽。
　　“虞姑娘一路辛苦，在下项伯，这酒宴只当是为姑娘接风！”项伯说着，便示意妙弋坐下。
　　这个阵势，还真是让妙弋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听着他们口里都自称“项”，连面容都跟项羽有几分相似。
　　于是她便慢慢放下了戒心，然后坐在桌案前。项伯便自己温上一壶清酒，向妙弋举杯道：“这酒水，只当是我替梁弟向姑娘致歉了！”
　　眼前的人唤做项伯，他叫项梁为弟弟。项梁又是项羽的叔父，而旁边的小男孩儿项伯，则唤项羽为哥哥。
　　这样一想的话，妙弋的脑海里慢慢理清了这些人的关系。项伯和项梁是两兄弟，他们有两个侄子，分别是项羽和项庄。
　　“不知项伯前来，所谓何事？”妙弋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好明着说初来。
　　但见项伯挥一挥手，项庄便去外面把风。项伯便低声道：“梁弟已经告诉了咱们，虞姑娘的身份。我想着请姑娘，带我们去往九嶷山——”
　　果不其然，这子政祭祀九嶷山的皇榜一贴出来。自己就被项氏族人“请”了去，好像是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有那么一刻，妙弋似乎觉着项羽离开女贞山的目的，仿佛就是为了向项氏一族传递消息去了。
　　想到方才，项庄说起“羽哥哥让我等着你”的话，妙弋越发觉着，这一切似乎都是项羽安排好的。
　　两个人之间彼此的信任，就这样顷刻间崩塌。不过妙弋的心里，还是在期许着，这些事情都只会是偶然罢了。

　　桃李芳菲，片片纷飞。粉红色的花朵，在空中交织零落。远远望去，像极了一片桃红色的云雾。
　　来到九嶷山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灼灼其华。这是妙弋从未见到过的场景，格外夺目。
　　先前在女贞山的杜鹃花，到底多了一份悲凉。桃花却是爱情的花语，自然让妙弋感到怦然心动。
　　这时，项庄摘下一朵绚烂的桃花，递给妙弋道：“送给妙弋姐姐，希望姐姐和羽哥哥能够白首偕老！”
　　“你这个孩子，嘴巴真甜！”妙弋爱怜的抚了抚项庄的小脑袋，原本心里怨憎的怒火，全然消失不见。
　　倚坐在桃花树下，听着项庄讲起项羽的故事，妙弋慢慢明白。项羽与项梁之间，深厚的叔侄情。
　　自由失去父母的项羽，跟随在项梁身边长大。这早已经是超越了叔侄之间的情怀，倒很像是父子。
　　当初项梁说的话那么难听，项羽都没有一句反驳。想来是自己在父亲和哥哥身边长大，无法理解项羽的处境吧。
　　“咱们现在前面的馆驿休息几日，后日就上山。”项伯说着，便将勘探好的路线，绘制成地图。
　　小小的绢帛上，用红色朱砂笔圈起来的地方，就是子政祭祀山神的地方。后山处画了一个叉号，妙弋不明所以。
　　但听得项伯指着这个叉号道：“这里本是我项氏族人的墓地，后来在凝雪姑娘的帮助下，改造成了地道。”
　　为了让妙弋明白自己的任务，项伯还将自己如何转移族人，凝雪与项氏族人的关系，一一说了出来。
　　“等到后天，我去找凝雪姑娘，庄儿去墓室下守护族人，虞姑娘就去找赵子政——”项伯细细的将任务分开来。
　　妙弋迷茫的看着项伯，不解的问道：“项伯父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说，让我见到阿羽么？”
　　“羽儿已经带着楚军，埋伏在后山了，九嶷山的凝雪姑娘武艺高强，我会让她将九嶷山布下天罗地网。”
　　至于妙弋的任务，就是以探视哥哥王贲为由，进入到山中。这是项伯交代的任务，让妙弋务必完成。
　　看着项伯眼眸中的信任，妙弋感到心里有些惊恐。自己好像进入了一张迷局，走不出来了。
　　入夜，项伯招呼妙弋下楼用饭，妙弋看着他和项庄津津有味的吃着。不觉微微皱着眉头：“我胃里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
　　“那你就先回房去休息吧，这些日子奔波的确是劳累了。”项伯说着，便吩咐项庄扶着妙弋回房歇着。
　　烛火微弱，晃荡着模糊的光圈儿。妙弋和衣而眠，耳畔处却还是细细的听着楼下的动静。
　　月上东山，朦胧一片云。三更时分，妙弋看到了对面漆黑的房间。便料定项伯和项庄已然睡熟。
　　于是她轻轻猫着腰身，从楼上跳下来，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儿。快马加鞭，她要赶到秦军大帐，告诉子政要小心防范楚军。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秦人。她的哥哥在子政手下做事，若是秦军被偷袭，那么他们家族也会遭到灭顶之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