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50、芳心事难追

　　清露散着余温，春已深深。山间雾气散尽，苍松翠柏遍布山间。老树根盘踞在青藤古巷，山野间满是鸟儿的啼鸣。
　　沿着九嶷山蜿蜒前行，便来到了半山腰处的一个祠堂。上面用篆体，工工整整的书写着“大禹宗祠”四个大字。
　　祠堂内泼墨几幅画像：第一幅是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争夺天下，怒触不周山的画面。
　　第二幅是天地倒塌，日月星辰倾斜，洪水爆发的画面。
　　第三幅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娘娘，炼制五彩神石，修补塌陷的青天；
　　第四幅图便是大禹站在滚滚长江口岸，指挥着蠵龟治水的画面。
　　四幅图连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神话体系。桌案处，供奉着大禹的牌位，香炉里清香袅袅。
　　凝雪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祭拜大禹，然后插上一株清香。祠堂内，立刻遍布了檀香的味道，轻盈安神。
　　“相传大禹治理洪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就在咱们九嶷山上，故而九嶷山代代都会供奉大禹天神。”
　　原来如此，这些江湖门派倒还真是有些意思。白帝山庄供奉的是太白金星，九嶷山则供奉大禹。
　　在子政看来，若是要收服这些江湖门派，怕是天方夜谭。也许只有加以利用，才是上上之策。
　　“皇帝陛下若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就只有祭拜大禹天神。”凝雪郑重其事道。
　　自从吴国、越国、楚国接连被灭，这九嶷山中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好多弟子流散民间，山中也就渐渐荒芜。
　　若是通过子政这个皇帝的身份，带领南国臣民叩拜大禹，那么九嶷山便又可以恢复往日的辉煌。
　　“听了这半日，你到底是为了你们九嶷山，并不是为了露儿。”子政索性开门见山直接开口。
　　凝雪亦是毫不避讳：“身为九嶷山门人，自然要振兴门派。何况祭拜大禹，对于皇上而言好处多多……”
　　其一是可以得到零露的谅解，其二是可以帮助子政，竖立自己在长江南岸的威信。
　　更为重要的是，项氏一族世世代代都在九嶷山居住。如果子政祭拜了大禹天神，也就等于是向项氏表示，自己愿意接受项氏。
　　这一招“怀柔政策”，可是比那些打打杀杀来得实在。九嶷山也可以为大秦，安抚项氏族人的心。
　　“以柔克刚，老庄的学说被你运用的恰到好处，妙哉！”子政说着，便拍起手来佩服着大笑。
　　春风吹来，海棠花开。枝叶间的桃花也是竞相开放，一群群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翻飞狂舞。
　　花丛下，柳荫中，一壶清茶，是子政与凝雪悠然对饮的安逸画面。经过凝雪的测算，将祭拜日期定在了惊蛰之后。
　　那时四月百花盛开，柳绿桃红。到时候凝雪会邀请会稽郡的所有人，都来参加这场省会的。
　　子政与凝雪辞别之后，又安排了章邯一些事情。便来探视零露：“露儿放心，一个月后，会让你看到全新的世界——”

　　清风盈盈，池沁水明，柳叶青青。柔软的阳光，暖暖的流淌在天地之间。舒适，惬意。
　　斑斑驳驳的青苔，攀爬在半山腰处。项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继续沿着曲折的山路前行。
　　自从九嶷山的村子被烧以后，项梁好容易捡回一条命，便赶紧快马加鞭一路西行，来到女贞山。
　　站在一棵古槐树下，项梁累的气喘吁吁。便坐在一块儿石头上休息，耳畔处传来淙淙流水，格外静谧。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项梁循声而望，但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姑娘，正在与另一个少年追逐打闹。
　　笑声惊扰了林间的鸟儿，于是树叶间的海棠花簌簌坠落。项梁不觉站起身子自，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感到舒心惬意。
　　“阿羽，你来追我呀——”这个女声，怎么听在耳里感到格外熟悉。项梁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
　　果不其然，那两个人，正是自己要找寻的项羽和妙弋！妙弋背着一只小竹篓，正在对着项羽挥舞着手里的小铲子。
　　一旁的项羽则是开怀的笑着，笑得那么爽朗，那么干净。这是之前，项梁所没有见过的笑容。
　　“羽儿大病初愈，你在这里胡闹什么？”不管怎么说，项梁还是最厌恶妙弋的行径。
　　“一个好好的姑娘，本该是在家里做她的大家闺秀。就应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女孩子的事情！”
　　听得项梁的话语，妙弋不觉低下了头。看着她这般羞愧的模样儿，项梁越发觉着自己说的是对的。
　　“何况你本是秦人，羽儿是楚人，秦楚本就不两立。你就不应该留在羽儿身边，谁会知道你有没有别的目的？”
　　这些话，像是一把把利刃，深深地刺透了妙弋的心。她本就不想因为自己，伤了他们叔侄的关系，所以就没有解释。
　　一旁的项羽却是看不下去了，他将妙弋拉至自己身边，对项梁道：“叔父说话不必这么伤人，妙弋哪里做错了？”
　　“难道你们还不知？”项梁立刻提高了音量，“赵子政带领秦军，将咱们在九嶷山的村子给烧成了灰烬！”
　　什么？村子被烧了？项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当时项氏族人一路南迁的到九嶷山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的。
　　何况还有九嶷山派守护，项氏族人会很安全的。怎么会被秦军发现？项羽看到，项梁眼眸中的怒火。
　　“一定是她传递的消息！”项梁指着妙弋，振振有词道，“她常跟在你身边，定是知道了什么！”
　　妙弋的脸颊顿时红透了，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只木偶，她根本就不知道项氏族人活着的消息。
　　南迁九嶷山？火烧村落？妙弋听在耳里，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拉下水的无辜的路人。
　　“叔父别这么说，这些事情，妙弋都不知道的。”项羽上前好言相劝，只是项梁说什么，都不允许妙弋留下来。
　　看到项梁倔强的脾气，项羽还要劝说。却看到妙弋慢慢抬起了头，眼眶内红红的。
　　“叔父这些话都是猜测，并非真凭实据。妙弋若是做了对不起阿羽的事情，断然不会站在这里的——”
　　妙弋本来是府里的大小姐，孤高自傲，很有自己的主见。为了追随项羽，她放弃了秦人的身份，放弃了王氏家族，难道还不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