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24、悄悄至更阑

　　梅花开，染红了一片香雪海。暗香盈盈，充斥在宫苑内外。晶莹透明的雪花，缓缓从天而降。
　　“只差你了……”子政拉住零露的手，走向那驾金黄色的车舆。
　　车内竟然分为前后两部分，中间还有一道精致的门槛，缀着明黄色的绣帘，后面却是用柔软的丝绸做垫倚。
　　四壁皆绣有云雾龙凤图案，座位前还放着一张低低的桌案，案上有着一枚三耳足小鼎，焚着海棠香。
　　细细的甜香钻入鼻孔，顿觉神气清幽。坐在车内，零露扒在窗子上向外看去，可是窗子上的那一层纱甚是模糊。
　　听说叫什么“软罗烟”，外面是看不到车内的，车窗也是有夹层的。若是闷了可以打开，并且不影响视线。
　　“可还满意？”子政伸手揽过我的腰，零露的脸儿红的恰如盛放的梅花，那弥漫在车里的温情十分高涨。
　　子政轻轻拈起她的下巴，浅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害羞，像个孩子。”
　　零露只觉双颊发烫，打算起身，却被他扣住手腕，将脸贴近她的耳边，犹如触电一般。
　　随后，趁零露不注意，悄悄咬了下她的耳垂，压低声音：“以后没人时叫我阿政就行，不然……”
　　他说着，便在零露的脖颈处深深的吸了一口，还有淡淡的疼痛感。依偎在子政的怀里，纤纤十指抚上那厚实的胸膛，感觉是如此温暖。
　　“启禀皇上，车队已经准备就续，不知是否现在出发？”
　　零露一个激灵，从软塌上跳起，惟恐被帘外的青萍和赵高看见。还没走出宫门呢，羞死人了。
　　待赵高走后，子政笑着问她：“你怕他们做甚？躲什么？”
　　“外面还是注意点好……”声音低的连零露自己都听不到。
　　“难道夫妻之间还要避讳吗？”
　　是夫妻而不是君臣，零露忽然心里一热。原来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平民夫妻”吧。
　　零露很喜欢这一种感觉，真希望时间停止了，就在这一刻。
　　车窗外茫茫原野，在夕阳的映衬下愈发广莽，远处的黑色大山连绵曲折，偶有淡淡的云雾笼罩在山头，颇有仙境的味道。
　　“在看什么呢？”子政贴在零露的脸上问，她轻轻地推了子政一把，指着远处的山脉，说：“那里便是青要山了，也不知道姑姑她……”
　　离开青要山这么久了，每次说好要回去，却都被自己的心牵着越走越远。
　　看着零露有些伤感，子政便霸道的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零露的头，戏谑地问：“那我就陪你去青要山住一辈子，如何？”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我无法去把握，可是为什么当初离开你的时候却是那样绝决？
　　茫茫八百秦川，原野落苍穹。
　　“皇上，这些还要批吗？”赵高看着身后堆叠着厚厚的竹简，还有一旁的零露，小心的问他。
　　子政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叫他们抬进来吧！”
　　也是这个时候，零露才回过头，看到绣帘后那昏暗的烛光，和子政身旁一人多高的竹简，不禁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去了。

　　雨雾迷离，深秋时节的黑夜更加漫长。雨水携裹着飘落的黄叶，在空中悠然的打着旋儿。
　　由于下雨的缘故，马车暂时停在了一家小小的客栈旁。入夜，零露便被安排在了二楼卧房。
　　本来是要同子政一起用晚膳的，可是青萍说，子政还在忙着批阅折子，就让零露自己先吃了饭早些休息。
　　隔着一道纱窗，零露可以看到伏案忙碌的子政。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动。
　　就算是子政巡游天下，也不忘处理朝政。这样的好皇帝，怎么百姓偏偏就不理解了呢。
　　零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觉着头脑有些发昏。不料没有站稳，打了个咧趄，还好有青萍扶着她。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头晕心慌，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不如找夏太医来看看，也好放心……”青萍看到零露的脸色，有些发白。
　　“哪里就那么娇弱？也就是有些犯困，睡一觉就好了。”
　　何况自己也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好着呢。于是零露便熄了烛火，歪在软塌上很快睡着了。
　　梦里，满天的流云飞散过来。很是美丽，谁知却是忽然变做了淅淅沥沥的鲜红色，宛如鲜血一般可怖。
　　待零露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只觉着下半身疼痛的厉害，想要动一动身子，怎奈只是浑身酸软。
　　零露的双眼也有些模糊，她勉强睁开酸涩的眼眸，却是隐约看到了一旁的桌案上放着一只木盆。
　　木盆里，满是鲜红的血液。怎么看起来，跟梦里的样子一模一样？这时，零露顿觉小腹一阵钻心的疼痛。
　　“娘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体内寒毒遍布经脉，母体不易养胎，加之连日来忧思过甚，故而没保得住……”
　　纱帐后面，像是夏无且的声音。他跪在地上，同子政不知说了些什么。零露却是在没力气，听下去了。
　　星夜低垂，暗风浮动。雨花被吹散在了空中，吹开了一夜的惆怅，日子过得恬淡安稳。
　　“露儿可是醒了？”是子政的声音，他慢慢坐在零露身边。然后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想吃些什么，只管说就好……”
　　原来方才梦里的那片可怖的鲜红血液，竟然是真的。难怪她觉着身子如此虚弱，她竟然怀了子政的骨肉！
　　可怜那个孩子福薄，尚未来到人世间，就这么匆匆离开了。想到这里的时候，零露难过的哭了起来。
　　子政将她拥在怀里，不断摩挲着零露的脸颊，低声宽慰着：“露儿不哭，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夏无且也说了，你的身子会很快恢复的。”
　　身为青要门弟子，每个人身上都会被种下血蛊。本来就怀胎不易，零露又染了寒毒之症，血灵珠给了子政。
　　现在的零露，根本就不会再有机会了。想到这儿，她抱着子政呜呜的痛哭起来。
　　“是不是我没有为父母报仇，他们的在天之灵在惩罚我……”零露的泪水，与秋日的雨水一起，冰冻着子政此时此刻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