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22、海棠倚栏杆

　　枫叶经过深秋的霜打，变得愈发鲜艳明媚。每一根叶脉上，都渲染着一层泛白的霜露。
　　雨倒是停了，只是雾气还没有消散。根据店家的推断，这至少要三五天才可放晴。
　　如果要去往青要山，只要坐船。可是天气这么差，素素又担心会随时被抓回去。
　　没办法，只有改走陆路了。马车、水源和粮草都要准备的。三天之后，零露决定这就出发。
　　晚间，她和素素用过晚饭，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但见海娃拿着一份邸报走了进来。
　　“两位姐姐知道么，如今咱们汉王的夫人产后一直昏迷不醒，找了很多郎中都不见效，汉王许诺谁若救下夫人，就可得赏金一千呢……”
　　素素听了之后，赶紧拿过邸报细细看了一遍。果不其然，这官府上的报道不会有错的。
　　不行，自己一定要回去看看。素素说着，便将邸报收在袖子里，站起身子对零露道：“零姐姐保重，我必须要回去看看我姐姐。”
　　“只是，”零露十分担忧，“你若是回去的话，一定会被送到秦宫里去。你难道想这一辈子，都做联姻的棋子么……”
　　素素听了之后，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可是栩栩自小待她非常好，素素不会丢下姐姐不管的。
　　“零姐姐放心，我回去的话，还可以给海娃那些赏金。这样的话，海娃也不用生活的这么苦了。”
　　素素说着，便轻轻抚着海娃的脑袋，眼眸里含着泪水。海娃虽然听不懂素素的话，可是却明白素素心里并非自愿的。
　　但见海娃从桌案旁站起来，拍着手道：“素素姐姐若是嫁过了人，他大秦的太子也没有理由娶你了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素素忽然恍然大悟，她抹了一把泪水，“海娃说得对，我若是成了婚，哪还会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素素破涕为笑。欢喜的捧着海娃的小脸，笑道：“海娃还真是我的福星，谢谢你！”
　　江边浪花拍打着江岸，似是要将天地都吞噬了去。漆黑的天幕，席卷着入秋时节的漫漫长夜。
　　刚好樊哙曾经在自己的闺房待了一夜，自己就以“委身于樊哙，失了贞节”唯有，那么就不用了嫁入秦宫了。
　　“既然如此，那我真替你高兴，”零露也露出了笑意，“明日收拾收拾，跟着海娃一起回去吧……”
　　“零姐姐不跟我回去么？萧大哥心里对姐姐怎么样，你应该清楚的。”
　　“不用了，”零露笑着摇头道，“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何况我留在府里始终都逃不脱‘细作’的身份，只会连累了萧大哥——”
　　“也好，零姐姐若是回了宫去，一定要告诉太子殿下。我不希望太子因为此事，迁怒于汉王府。”
　　回宫？零露的心里起了一丝丝的波澜。此番北上她要回青要山，刚好路过咸阳。
　　是了，一定是要回宫去的。自己只是去找扶苏太子，说明素素一事。阿政那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去见。见完扶苏，这就走。

　　秋意渐浓，海棠花飞散在湿润的泥土里，徒留下一片淡淡芬芳。一路上顺风顺水，很快便来到了咸阳城。
　　原来兜兜转转，自己还是回到了这里。好像是自己宿命，不论自己怎么努力，都逃不过咸阳城的牵绊。
　　她想要绕道郊外，直接去往青要山。可是想到素素的嘱托，零露还是牵着马儿，缓步进了城中。
　　一切如常，城中热闹的场景映入眼帘。贩卖陶器食簋的、叫卖胭脂水粉的、骑着骆驼往来的商人穿梭不断。
　　自从大秦一统天下，开通了经商贸易的道路。北边的皮毛胭脂、南边的柑橘芭蕉、东边的蛤蜊螃蟹、西边的粮草兵器，纷纷涌入城里。
　　“姑娘快看看这白玉吧，是北疆新进来的东西！”店家说着，便将一枚白玉递到了零露手里。
　　产自北疆于阗的白玉，从粗犷的草原而来，经过无数匠人的精心打磨。亦是变得光滑润泽，别具一格。
　　只是与自己的羊脂玉，却被无缘无故与虎符一起，送到了秦王宫。也是难怪，零露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这件事情如果不调查清楚，那么自己在汉王府里，就永远别想洗清“细作”的嫌疑。
　　零露有些伤感，独自一个人坐在桌案旁，默默地饮着一壶热茶。她在想着，自己如何进宫去，又该如何面对阿政。
　　“当今皇帝病重，需要请天下名医入宫，若有医好皇上病症，可入宫任职太医院——”
　　街道上，忽然传来一个人的高声宣布。零露不觉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但见城门口张贴了一张皇榜，许多卫兵都在旁边守着。
　　宣读皇榜的人，正是宫里的赵内侍赵高。他的声音似乎像是对自己说的，阿政病了。
　　这怎么可能？阿政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零露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碎裂在地。
　　“娘娘？”青萍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让零露顿时觉着恍若梦里。但见青萍一脸焦急的拨开人群，朝自己走来。
　　“皇上当真是病了！夏太医也是束手无策——”青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残留在子政体内的蛊毒，也唯有零露可解。
　　听得青萍所言，还有眼前的那张皇榜。零露确是不明白，自己与子政血脉相连，怎么会感觉不到子政的气息。
　　不会是阿政他真的出事了吧？一般情况下，只有心脉全无之人才会感受不到他的气息的。
　　“带我进宫！”我想到这里，零露拼命压抑住含在眼眸里的泪水。然后骑着一匹快马，朝着秦王宫飞奔而去。
　　阿政不会有事的，他是真命天子。好容易统一了天下，怎么会忽然生病了？夏无且医术极高，定然会全力救治的。
　　从宫门口通往勤政殿的甬道上，零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她只记得推开大门的时候，看到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海棠花落下的时候，天色渐渐变得暗了下来。青萍在一旁小声呜咽道：“昨儿个夜里皇上发了高热，反复了三次……”
　　不知为什么，零露竟是不敢掀开帷幔。她害怕看见，阿政那副憔悴的面容。她害怕，属于自己的天坍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