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08、归去意迟迟

　　天色一线，隐约露出阴沉的天色。看样子是要下雪了，琉璃瓦顶的阳光，也在迅速冷却着原有的温度。
　　朝堂上，子政开始对平叛“蜀王之乱”的功臣，进行封赏。王贲封为“安国大将军”，汉军也有封赏。
　　按照册封诸侯的赏赐，刘季获得了包括砀郡和沛县在内的三千里土地。还得到了大量的仆人，女儿亦被封为郡主。
　　沛县狱吏萧何多次救驾有功，被封为汉军都尉。这份丰硕的赏赐，对于萧何和刘季，甚至整个汉军而言都是极大的恩赐。
　　为了拉拢汉军为自己做事，子政还另外平反了吕家冤案一事。肯定了吕家祖上吕不韦的功劳，特意为吕太公修建了祖坟。
　　这天晚上，宫里还特意摆下了庆功宴。乐曲、歌舞、歌功颂德之言充溢与耳，让人早已忘却了先前战乱带来的伤痛。
　　只有独坐咸阳宫的零露心里明白，庆功宴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怀着各自的利益而来。
　　她饮了几杯小酒，感到头脑发昏。便跑来与青萍倾诉衷肠，好像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了人可以与自己说话。
　　静姝去了蜀地为子卿守灵，飞絮死在了徐福的手里。自己身边还会有谁？零露欲哭无泪。
　　“趁着现在，娘娘快去天牢救下徐大人才是！”青萍告诉零露，此时此刻徐福就在牢狱中。
　　看到青萍信任的眼神，零露满怀感激。然后悄悄沿着密林深处，去往天牢的方向。
　　天牢深处阴暗潮湿，让人浑身发冷。让人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没有士兵阻挡，零露顺利进了牢狱。
　　“零姑姑，零姑姑，我在这里！”徐福一眼便看见了零露的身影，眼眸里透露出明亮的色彩。
　　看着徐福憔悴的面容，零露想到了飞絮临死前的痛苦神色，不由得问道：“福儿当真对飞絮下了毒手？”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也不知道是谁……”徐福说着，便将那日白天的情景，一一告诉了零露。
　　据徐福自己说，被抓回来的时候，是赵高审问的自己。说是要保住性命，必须用《剑谱》来交换。
　　说到这里，徐福发狠似的捶着牢狱的墙壁：“若非当初与赵高合作刺杀皇上，姐姐也不会死，都怪我！”
　　听得徐福所言，零露似乎猜到了刺客的身份。借助徐福之手刺杀飞絮，然后让徐福坐牢。
　　接下来再用《剑谱》换取性命，这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是谁，她的心里不是不清楚。
　　只是她并不愿去承认罢了，故而定了定心神。然后抚着徐福的手，轻声道：“你别怕，这就跟我回青要山……”
　　“今日庆功宴，皇上定是有所防备的，零姑姑还是不要管我了，”徐福不肯离开，“否则我回去，也只是连累青要门！”
　　何况徐福逃走的话，不就坐实了是刺杀飞絮凶手的事实？而且子政是想要《剑谱》，不会对徐福怎样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徐福立刻推了一把零露，还顺手塞给了她一张绢帛，焦急道：“零姑姑快走，不然被他们抓住可就完了！”

　　天气难得的晴朗，几朵白云浮动在空中，空影透彻。几只雀儿在枝头鸣叫，像极了即将到来的春日。
　　这是旧历的腊月，距离新年不到月余。宫中守卫自然松懈了一些，可是面对眼前的宝音，零露顿觉这并非“守卫松懈”。
　　但见宝音穿着一袭浅青色格子裙袄，登着一双白鹿皮小靴子，正面带怨恨似的看着自己。
　　“皇上你看，臣妾说的不错吧，为何这庆功宴上不见皇后的身影？原是在这里跟徐大人见面……”
　　“放肆！”零露忽然大吼一声，着实让宝音唬了一跳，“宝音公主身为大秦嫔妃，理当遵守宫规！”
　　在场的人，无不为零露这一番气场，感到威风凛凛。只是宝音却不解气，反而抓住子政的手，撒娇道：“皇上你看，她这般诋毁臣妾……”
　　暗夜里的烛火，晃动着子政深不可测的眸子。他似乎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场好戏如何收场。
　　一树梅花飘落，恰似飞雪一般皎洁。有明月挂在空中，与梅花的颜色交相掩映，格外清丽可人。
　　“皇后振振有词，嫔妾不与您逞口舌之快，”宝音退了一步，随后一字一顿道，“只是入夜已深，皇后理当回去休息才是……”
　　没奈何，目前也唯有让徐福受些委屈了。零露只好拂袖而去，空剩了一地的梅花凋落。
　　“皇后且等一等！”宝音眼疾手快，第一个发现了从零露衣袖里坠落的绢帕，然后赶紧拿在手里。
　　待宝音将绢帛展开，得意的看了一眼道：“这难道就是藏兵符的地方么？我就说你和徐福有所勾结！”
　　零露百思不得其解，她根本就不知道徐福地给自己的绢帛，上面到底是什么图案。
　　这时，子政从旁边缓缓走了过来。然后接过宝音手里的绢帛，细细地看了一眼，笑着道：“露儿想来是不满，朕为你修建的寝殿吧……”
　　正在宝音辩解的时候，却见子政将绢帛塞在自己的衣袖里，转而对宝音道：“露儿重新绘制的草图，竟被宝音当做了藏有兵符的地图。”
　　于是不待零露反应过来，也不待宝音在后面不停地解释。子政只是拉着零露的手，辗转来到了寝殿内。
　　说话之间，子政已经走到零露身边，然后压低了声音。贴在她的耳畔问道：“露儿只告诉朕，这绢帛可是地图……”
　　据子政自己说，子卿叛乱虽然镇压了下去。可是子卿手中的兵符却是不知所终，他正在暗暗想尽法子。
　　早先子政平定百越的时候，子卿在宫里代理朝政。徐福亦是宫里的钦天监，很有可能与子卿相勾结。
　　“于是你就故意撤去了守卫，然后引我过去？”零露这个时候才明白，子政的用心颇深，心里有些悲哀。
　　“皇上把宝音牵扯进来，不过是让我觉得，这件事情并非皇上所安排的吧？”零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多么希望这一切并不是真的。
　　面对零露的这些疑问，子政点了点头：“朕总要为了家国社稷。”他只是将绢帛上的图形，一一绘制下来。
　　人生最可悲的事情，便是身为一颗棋子，却身在局中不自知吧。零露的心里，忽然明白了“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