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89、秋风深深院

　　深蓝色的天空，点染着模糊寡淡的阳光。指缝间，可以看到时光倾斜的痕迹。天地辽远，笼罩着整个秋季。
　　咸阳城外，是一大片丛林。这里远离尘世喧嚣，只有天地之间的美景，让人深深沉醉。
　　子卿与静姝两人骑着马儿，穿梭在白桦林中。看着夕阳在草坡上缓缓流淌，像是一坛打翻的酒酿。
　　“这是翠罗钗，送给你的，喜欢么？”子卿从衣袖里取出一根发钗，在阳光的辉映下，晃动着绿白相间的光泽。
　　“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么？”静姝的眼眸里，流露出惊喜。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子卿送给她的。
　　但见静姝小心翼翼的接过发钗，然后往自己发鬓间插的时候，总是插不好，她自己急的小脸儿通红。
　　彼时，子卿轻轻捏着发钗，然后轻轻巧巧的插在静姝浓密的发丝间。小溪旁，静姝看到自己的妆容时，欢喜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是生辰礼物，是订婚信物。”子卿说着，便将静姝轻轻地揽入怀里。好像这是一场梦，静姝不愿醒来。
　　回到秦王宫的时候，静姝的脸颊红潮都没有褪下去过。她被子卿牵着小手，一步一步的跟在他的身边。
　　“我已经托了人前去青要门，向你师父提亲，做我的蜀王妃，静姝……”他的话语软软的，让静姝的心儿再次失去了节律。
　　一切似乎都来不及准备，静姝忽然变做了蜀王妃。她静静地坐在妆镜台前，等待着这一刻的幸福来临。
　　入夜，天地万籁俱寂。烛火摇曳着白日的温热，静姝忐忑不安的坐在床榻前，总觉着不太真实。
　　婚期定在十日后，子卿还专程在城中置办了一套宅子。仆人、婢女都安排好了。
　　如今自己在偏殿内，也有专人送来了很多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静姝看着镜中的自己，头脑竟是有些空白。
　　渐渐淡去了白日间的喜悦之后，静姝慢慢沉淀下了心思。这些时日子卿忽然向自己提亲，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喜欢么，可是为什么不等到零姐姐来了一起欢庆？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
　　“静姝睡了么？我是丽姬娘娘——”说话之间，但见丽姬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你就是零姐姐说过的凌霄师姐？”静姝看着眼前，这个端庄大气的姑娘，疑惑道。
　　但见丽姬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慢慢踱着步子走进来，四下里看了看房间里的物件儿。
　　“殿下说，要我来负责你的婚事，我看看缺什么不缺。”丽姬热心的说到。
　　“皇室贵胄的婚事，理应有皇上做主的，怎么……”这个时候，静姝才意识到了一些漏洞。
　　何况现在楚汉两军对垒，子政还在汉营中。这段时日，静姝也没有收到零露传来的消息。
　　“你信命么，”丽姬忽然话锋一转，“还是相信自己的心？或许十天后，你会有自己的选择的。”
　　草丛间，隐约可以听得到虫儿的鸣叫。静姝思量着丽姬的话语，却始终不明白其中深意。

　　天地浩渺，水汽氤氲在云层中。偶有一阵风吹来，似是要坠落在天际之间。枝叶间，凝聚着晶莹的露珠儿。
　　一袭华美的玄色黑衣红裳，呈现在静姝的面前。她看着丽姬，为自己插上翠罗钗的时候，神情犹豫了一下。
　　“你不是很喜欢蜀王么？”丽姬甚是不解，“今日便是你成为蜀王妃的日子，你怎么了？不愿意么？”
　　是了，自己的心里是喜欢子卿的。梦想着要嫁给子卿，可以照顾他一辈子，时时看到他。
　　可是如今，怎么会心有疑惑。是因为零露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还是因为丽姬说过的话。
　　彼时，宫门口响起了爆竹声。很快便有内侍前来通传，说是王妃娘娘可以上花轿了。
　　“娘娘，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静姝满心忧虑的看着丽姬，然后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如果事有不测，还请尽快通知青要门。”
　　辞别了丽姬，静姝一个人踏上了去往蜀王府的路途。本该欢喜的日子，可是静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掀起马车上的绣花软帘，可以看得到外面蓝蓝的天空。高大的青要山，兀立在白云之巅。
　　一路向东前行，便是滔滔的渭水河岸。芦苇随着夕阳的晚风轻轻摇曳，晃动着白日的余温。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静姝小心提着裙摆，缓步走至王府石阶处。抬眸，便是苍劲有力的篆体“蜀王府”。
　　子卿眸子里浅浅的笑意，像极了一束温暖的阳光，直射静姝的心口。她看到子卿向他伸出来的大手，犹疑着将自己的小手伸了过去。
　　但见子卿轻轻与自己的掌心十指相握，笑着道：“我等了你很久……”这六个字，慢慢打消了静姝心内的疑虑。
　　她被子卿牵引着缓步而行，径自来到一张高大的桌案前。祭拜天地和君王之后，便有礼仪官将两只半截葫芦瓢斟满酒水。
　　“夫妻合卺，百年好合！”导引官拖着长长的音调，有内侍将葫芦瓢分别交给静姝和子卿。
　　只要两人饮下瓢中酒水，就是正式夫妻了。静姝看着子卿微笑的眼眸，心里总觉着不太踏实。
　　“王妃娘娘，你要饮下这酒水，才能够与蜀王结为百年之好。”一旁的内侍提醒道。
　　这个时候，静姝才慢慢回过神来。她两只手捧着葫芦瓢，预备饮酒的时候，却忽然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
　　冷风吹过，冲散了这场婚约的喜庆。但见萧何大踏步走进来，手握利剑怒目而视：“皇上驾崩，尔等竟敢在此时大婚！”
　　这番话，着实惊呆了众人。所有的人都在小声议论，这个说：“皇上不是应该在百越么？”
　　那个说：“皇上怎会在百越，肯定是在王宫的！”“难道皇上被汉军挟持？暗中杀害了？”
　　“这位壮士这般诋毁我皇兄，究竟是何用意？”子卿气定神闲的缓缓开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萧何。
　　萧何则吩咐众人，将黑色的棺椁抬进来，然后哀痛着声音道：“皇上巡幸汉水之东，不幸染疾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