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80、秋风悲画扇

　　风停了，雨歇了。灯花渐弱，恰似流星陨落。寒夜滴漏，拍打着每一个不眠的夜色。
　　“阿政，阿政你在哪里——”远处传来零露的声音，张良迅速将自己手里的匕首藏了起来。
　　及至零露看到遍体鳞伤的子政时，泪水顿时倾盆如注。她上前将子政抱在怀里，强忍住悲伤道：“张师兄能够告诉我，是谁对阿政下得狠手？”
　　原来零露与子政换血之后，自此心脉相通。早先她与萧何在楚军营地的时候，就感觉到心口有些发疼。
　　距离上一次血灵爆发，已经有大半年时光了。零露一直以为，只要子政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血灵就不会显现。
　　谁想到当她寻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她轻轻抚触着子政的眉眼，然后为他擦拭脑后的伤口。
　　“若不是皇上救了我，他也不会……”张良说到这里，心里竟然有些微微的感动。
　　但见零露面无表情的对张良道：“阿政能活下来，零露感谢师兄的不杀之恩。我现在要为阿政运功疗伤……”
　　“博浪沙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张良感到很是意外。
　　“韩国的沧浪门派，唯有师兄有这样的大力气。”
　　其实零露早就猜了出来，不过她到底相信，张良会是一个明白是非的人。杜宇子政的所作所为，张良应该有所判断的。
　　听得零露这么说，张良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师兄生逢乱世，家国破灭。本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杀死赵子政的，怎奈师妹你……”
　　“师兄不必这么为难，这天下都是为了各自利益相生。只是阿政，当真不是你们所说的暴君。”
　　零露回身，凝望着子政的眼眸这般痴情。张良本来还想说报仇之类的话，却还是没说出口。
　　“汉王和栩栩姑娘呢，她怀着身孕行动不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张良想起栩栩那天晚上的情形，格外担忧。
　　听着张良所言，零露心里隐约猜出了什么。她轻轻摇着头道：“我也是才和萧大哥渡江而来，不过看项羽溃败的样子，汉王应该是无碍。”
　　但见张良站起身子，然后从衣袖里取出一把匕首，对零露道：“待皇上醒来，你只告诉他说，我张良欠他一份人情。日后战场相见！”
　　对于张良而言，这份人情，就只当是大秦和汉军日后战争的筹码吧。他骑着马儿，朝着汉营飞奔而去。
　　又下雨了，秋天的雨总是这样绵延不断。零露整理好自己的心绪，然后开始为子政打通经脉。
　　“咳咳咳——”零露将自己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输入到子政的五脏六腑。只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却不见子政醒来。
　　“萧大哥，萧大哥，阿政他，他怕是不行了……”零露说着，便伏在萧何的怀里失声痛哭。
　　以前子政也是有过这样的情况，不过零露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只是血灵深入血脉，再也无法拔除。
　　萧何揽着零露的腰身，轻声道：“你不是青要门的弟子么，青要门总会有方法的。”
　　是了，青要门的瑶姑姑灵气高深，还有静姝的师傅公输彦。他们会有法子的，于是零露决定带着子政去青要门求助。

　　天地辽阔，金风送爽。云朵浮动在空中，像极了盛开的白色梅花。青要山的秋色，开满了洁白的海棠花。
　　再次踏足青要山，已经是三年之久了。零露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得不到常瑶的谅解。
　　可是为了子政，她不得不去求助常瑶。看到守候在满庭阁的兰汀，零露便知道常瑶早就在等候自己了。
　　常瑶端坐在桌案前，满腹心事的饮着茶水。兰汀通禀零露来了的时候，常瑶手中的茶盏险些没端稳。
　　这个曾经在青要门中最听话的弟子，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为了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男子，屡次冒犯门规。
　　“你还有脸回来。”常瑶轻描淡写的说到，其实心里甚是心疼零露。自从得知零露换血之后，零露大不如前了。
　　但见零露跪在地上，满面羞愧的哀求道：“姑姑若要责罚露儿，且待阿政醒来后可好……”
　　这番苦苦哀求，声音低到连自己都听不清。看到零露几乎把脑袋递到地缝儿里面去，常瑶其实心里都明白。
　　“赵子政，大秦的皇帝陛下，也会有今日这般下场？呵，真是报应！”常瑶的话语里，满是对子政的嘲讽。
　　奈何零露下定了决定，不论常瑶说什么，要怎么惩罚自己，自己都要决定救下子政。
　　“那你也应该知道，赵子政就是醒来后，早晚也要对付咱们青要门的。”常瑶说的这个理由，零露又如何不知呢。
　　其实不论谁做皇帝，都不会允许有江湖门派的立足之地。何况青要门还掌管着统一天下的《剑谱》，子政绝对不会放过的。
　　一旁的兰汀也悄声道：“前些时日，蜀王殿下就曾借着送静姝姑娘回山的功夫，去过阁楼呢……”
　　“静姝？她现在在哪里？”
　　“你让她去蜀王那里当细作，如今已经被蜀王发现。为了不让她牵连青要门，公输彦把她关了起来。”
　　什么？静姝被关在了刑堂？零露的心头猛然一跳，感觉到喉头有些温热的液体，一股子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静姝也不会被关起来的。零露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大脑里立刻空白了许多。
　　“可是如果救不回阿政的话，蜀王也会对付青要门的呀，”零露小声哽咽道，“姑姑，我求你，求你救救阿政——”
　　这是常瑶第一次，看到零露求助自己。她看到零露眼眸中的苦苦期许，还有她的泪水，忍不住一声长叹。
　　随后，常瑶迅速从衣袖里掷出一根狼筋绳索，捆绑住躺在地上的子政的手腕，细细诊断起来。
　　“回去准备国丧吧，我也没了办法。”常瑶将绳索收回来，然后起身拂袖骤然离开。
　　这不可能，阿政经历了那么多，怎么会死。他是一统天下的帝王，是天佑之子，怎么会没救。
　　兰汀蹲下来，轻轻抚着零露的肩膀，低声道：“其实瑶姑姑都告诉了你救治的办法，姑娘也应该理解瑶姑姑……”
　　暮雨初落，山水一色。风干了泪水，兰汀的话浸润着零露早已枯萎的心坎。她回身看着昏死过去的子政，决定先将他带回到婉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