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8、怕听人笑语

　　夜雨频滴，足音茕茕。空阶叩响，一扇门扉。小巷寂寥长长，泛起轻轻的寒气。
　　当零霜辗转回到侯府的时候，细雨才刚停歇。她在附近转悠了许久，也并未寻到合适的路径逃走。
　　因为心里挂念着飞絮，所以才匆忙赶回来。她抚了抚衣襟上的水珠，才要翻墙而入的时候，却在墙根儿下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喂——”这个人倒像是喝醉了，歪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壶酒。零霜本不想去理会，却无意间瞥见了他的长相，原来就是李信。
　　想着之前在府上的时候，就曾看到过李信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零霜倒是有些看不起他，一副没骨气的样子。
　　李信是子政最为信任的人，而今却因为贻误军机而放养在府上。是子政有意为之，还是李信真的不堪所用？
　　不管如何，李信现在都没有什么价值了。就算是零霜不杀他，他也活不过三个月。
　　倒不如顺水推舟，给侯府做个人情，将李信送回府上。也好博得王贲的信任，自己和飞絮也好找机会逃走。
　　于是零霜将李信带入府上，却不料李信醉醺醺的不肯入府。反而眼神迷离的看着零霜，摇着头道：“父亲，会担心我的……”
　　也算是一个孝子了吧，零霜不觉在心里冷笑。又不能将他仍在街头，只好把他抬入偏殿，给他熬一些米酒来喝。
　　此时飞絮举着烛火，看到李信满面的蜡黄之色。不禁对零霜道：“他命不久矣，师姐救他做什么？”
　　但见零霜取来手巾，为他擦拭满面的汗珠儿。然后又为他抚了抚零乱的乌发，对飞絮说：“当做是对侯爷的人情吧，怎么样，王贲还没回来？”
　　“半个时辰前进宫了，没说是什么事儿。”飞絮猜测着，应该是探讨攻打楚国一事了吧。
　　窗外月色正好，光影斑驳的打落在初升的芽儿上。零霜还想着，等到天明查探王贲入宫所谓何事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
　　随后便有王贲前来，用一支利剑抵向零霜的咽喉，命令式的口吻道：“昨夜你救下李信，可见你尚有善心。不如救人救到底，把解药拿出来！”
　　原来王贲是进宫举荐李信攻打楚国，将功赎罪，子政才勉强答应。可是李信身中蛊毒，必须要零霜的解药才可。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零霜之后，意味深长道：“那你必须放了我们，不然我是不会给你解药的。”
　　王贲亦是动怒，利剑划破了零霜的脖颈。飞絮见状，上前一把手抓住利剑，任凭满手都是鲜血：“王贲，你不要得寸进尺！”
　　看着飞絮指间的淋漓鲜血，王贲一时松了手来。甚是担忧的看着飞絮，口里变得平和：“我放过你们，解药给我！”
　　王贲说着，便顺手将飞絮掐着脖子。对零霜威胁一番，随后带着飞絮离开了侯府，空剩下满目焦急的零霜。
　　看着远走的王贲和飞絮，零霜气急败坏的狠狠拍着桌案。她发誓一定要将王贲抓回来，碎尸万段才好。
　　阳光渐渐升了起来，冲破了层层云朵。折射出万丈光芒，零霜打算离开这里，解救飞絮要紧。
　　“连你也不管我了？”李信忽然酒醒，随手抓着零霜的手臂。话语之间，尽是嘲讽。
　　零霜狠狠甩开他，极尽讽刺道：“我的飞絮被王贲劫走，自然要去救她，你算什么东西？”

　　落雨纷纷，将天地万物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袅娜升起的云烟，在淡淡的光泽下流动。
　　站在浩渺的渭水河畔，看着芦苇新生的叶子，在云翳下摇曳。着实是一卷初春时节的风景画，很是清丽。
　　王贲将飞絮扶下马来，却不料飞絮狠狠甩开他的手臂。满目冷冷道：“你这是要劫持我，来换取解药么？”
　　看到飞絮一脸的怒色，还有她指缝间流淌的鲜血。王贲心里有些不舒坦，他关心的问道：“你的手，到底怎么样了？”
　　“我倒是死了的好！”飞絮赌气似的背对着王贲，再也不理理会他。风儿轻轻吹来，挟裹着潮湿的雨雾。
　　王贲将身上的黑狐裘披风，为飞絮披在肩头。然后取出随身的创伤药，给她撒在伤口处，又用一卷纱布细细的包扎好。
　　这倒是飞絮不曾料到的，她极其厌恶的想要抽开手来。却听得王贲说道：“别动，这阴雨天气小心伤口感染！”
　　往常在青要山的时候，只有零霜师姐对自己最好。而今面对王贲的欺骗，飞絮恍惚觉着这样的“照顾”，甚是虚伪。
　　及至王贲包扎完伤口的时候，飞絮冷冷的走在旁边去。口里说道：“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给你解药，妄想——”
　　“李信乃我秦国良将，如果此番李信死于零霜之手，那么定然不会对青要门善罢甘休的，别忘了零露还在宫里。”王贲随口说道。
　　墨云翻卷而来，遮掩住了远处略带光泽的山头。王贲寻得一处山洞，与飞絮躲在里面，静待天光破晓再另寻出路。
　　鸟雀呼晴，柳叶青青。湖水中，荡漾着浅浅的涟漪。这几天在咸阳宫，零露竟是觉着恍如梦境。
　　看着桌案上的那块儿羊脂玉，还有子政所说的那句话：“这是孤王送给若儿的羊脂玉，索性郑妃从你身上找到，你作何解释？”
　　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零露总会觉着莫名的熟悉感。在哪里听到过这番话，会是谁说的呢。
　　这时青萍掀开帘子走进来，笑着道：“下个月，王上就要去邯郸城小住。姑娘的家乡也在邯郸，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去看看。”
　　听得青萍如此说，零露深感稀奇。子政乃是秦国王上，怎么回去邯郸居住？难道，邯郸被改做了秦国的行宫？
　　“王上为了找寻若儿姑娘，每年春分都会去邯郸住上两三个月，”青萍如实答道，“今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
　　这么说来，子政算是一个痴情的男子了吧。那个若儿姑娘如果知道，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至于自己去邯郸，又算什么呢。她抚着那枚羊脂玉，然后重新带在脖颈上，似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丛台。
　　“刚才公主殿下已经回宫了，姑娘要去拜见的。”据青萍所言，这个秦国公主唤作弄玉，是秦国宗室比子政小一岁的妹妹。
　　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弄玉的母亲羌国夫人将她送去了郊外行宫。半个月后是弄玉的生辰，刚好这个时候回宫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