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7、更与何人说

　　晨风清扫落花，吹拂着宫苑内的浅浅芳草。枝头干枯的枝芽，开始慢慢萌生出新的绿意。
　　这是零露来到咸阳宫的第四个月，好像熬过了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夜，就会看到新的希望。
　　站在廊檐上，远远就会看到一身华服的郑妃，满面怒容的朝着这里走来。零露叩拜迎礼，却只看到郑妃冷冷的面庞。
　　随后郑妃吩咐身边的内侍，将咸阳宫搜查一遍。说是景华宫里丢失了一样玉镯儿，要搜查后宫。
　　“这里是咸阳宫，是先王后的寝宫，没有王上的命令不允许搜宫！”青萍站出来，正色对郑妃说道。
　　看到青萍这幅忠心耿耿的样子，郑妃冷冷一笑。随后将青萍押下去，对身边的内侍道：“仔仔细细的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站在一边的零露，看着内侍将咸阳宫翻得乱七八糟，不觉在心里暗暗揣度这个郑妃，定然是恃宠而骄，故而太过放肆了些。
　　于是她走到郑妃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倘或丽姬还在寝宫的话，郑妃第一个怀疑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丽姬了？”
　　“你胆敢揣测我的意思？你是什么东西！”郑妃说着，一个巴掌甩到零露的脸颊上，零露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入夜，凉气袭来。菱花镜里的零露，看到自己左半边脸充斥着血红，只觉着是一种讽刺。
　　青萍取来药膏，为自己上药。口里还说道：“当年王上去郑国的时候，偶遇在山间唱歌的郑妃，这才将她带回了宫，恩宠有加……”
　　“那个若儿呢，跟郑妃比又如何？”零露随口问了之后，又后悔起来。自己平白无故，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不同的，”青萍娓娓道来，“咱们王上与若儿姑娘自幼相识，患难与共。不是郑妃可比的，这个咸阳宫就是为若儿姑娘准备的。”
　　原来子政自登基之后，并未迎娶任何女子为王后。反而是将咸阳宫修葺完好之后，只等着若儿的到来。
　　“那这个若儿也是赵国人？还真是幸福。”零露忽然有些羡慕，她看着房间里的摆设，也难怪颇有邯郸的气息。
　　青萍点点头，告诉零露说。若儿此前在咸阳宫住过半个月，后来不知何故离开了咸阳，这都五六年了，再也不见她的出现。
　　听完青萍所言，零露满心都是不可思议。以前总听说子政的暴戾，这几日与他相处，还有他对若儿的一番柔情，着实让零露感动。
　　滴漏荡开一池莲花，已经是子时了。她却辗转难眠。梦里总是出现赵国的丛台，还有那个小男孩儿。
　　“王上说，让姑娘去一趟勤政殿。”黎明时候，赵高过来传话。零露的心里咯噔一跳，想来是为了昨日郑妃一事。
　　走在去往勤政殿的路上，她想了所有可能问到的问题。尤其是她出言顶撞郑妃，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这条路走了很短的时间，却容不得零露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赵高通禀之后，就带着自己走了进去。
　　此刻的零露，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咽了口唾沫。真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去。

　　暖阳一缕，穿透花林间的暮霭。于是尘埃里的缝隙中，淡荡着淡淡的游丝。如同春日枝头的萌芽，细腻而又温润。
　　烛台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烛泪，风干了残冬的气息。但听得子政低沉着声音道：“孤王没有闲暇时间理会后宫，郑妃也应该知道，这咸阳宫是什么地方。”
　　子政的这番言辞，虽然没有半点苛责之意。可是在郑妃听起来，却是格外的可怖，忙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房间内的檀香袅袅，氤氲在空气里。寂静，空荡，就是一声咳嗽也不曾有。唯有听得，郑妃小声的啜泣。
　　“禁足景华宫，孤王不想再见到你，滚。”子政不动声色的开口，凌厉的眼眸让人浑身发寒。
　　倒还真是一个处事果断的秦王，零露满心欢喜。看着郑妃抹着眼泪，委屈的离开这里的时候，零露终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王上，王将军等候多时了。”赵高拱手道。子政点头示意，赵高便吩咐了王贲进殿，零露知趣儿的离开。
　　望着蓝天白云，空明澄澈，零露感到没来由的舒坦。她的那些本以为，全都是白白担心了。
　　回到咸阳宫的时候，青萍正在打扫房间。看到零露满面的笑容，便在旁边提醒道：“这几日王上政务繁忙，姑娘还是不要因为这等小事，前去打扰的好。”
　　听得青萍这么说，零露却并不这么觉着。她想着在勤政殿的情景，摇着头到：“王上只是责罚了郑妃，却并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算是打扰呀。”
　　看到零露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青萍便指着咸阳宫的帷幔和床铺，还有妆镜台对零露道：“那是因为若儿姑娘，你跟她一样都是赵国人。”
　　月儿弯弯，挂在空中。辉映在暮色下，渲染这一方西方的土地。入夜的梦境，却是邯郸城破的一城凄凉。
　　零露喘着粗气，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她推开门子，东边的勤政殿还亮着烛火。
　　于是她披着厚厚的衣衫，蹑手蹑脚的前去殿前偷偷去看。却看到一张羊皮地图，地图上有几个地方都已经打了叉号。
　　“你站在外面，不冷么？”子政觉察到零露的所在，慢慢开口。零露只好不情愿的进了门子，不自然地站在他的面前。
　　但见他指着地图上画叉号的地方，对零露道：“如今燕国已被孤王所灭，下一步就是楚国了。”
　　直到这时，零露才看到，那些画叉号的地方都是被灭的城池。其中就有韩国、魏国、赵国、燕国。
　　想到那个梦境，想到邯郸城破时的尸横遍野。零露不由得怒上心头。她抽下发鬓的间的簪子，冲着子政猛然刺去。
　　谁知子政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冷冷一笑：“你多次行刺孤王都没有成功，你可别忘了，今日你偷盗一事，郑妃没有冤枉你。”
　　“我没有！那是郑妃在胡言乱语！”零露想要抽开手臂，怎奈子政抓的紧紧地，让零露动弹不得。
　　但见子政从衣袖里取出一枚羊脂玉，低声质问零露：“这是孤王送给若儿的羊脂玉，索性郑妃从你身上找到，你作何解释？”
　　“这本就是我的！”零露眼眸里，充斥着对子政的不满和愤恨。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平日温婉的郑妃，会忽然来诬陷自己偷盗了。
　　想来是平日出入咸阳宫的青萍所为，至于子政不处罚郑妃，也是因为自己，与若儿都是赵国女子吧。
　　这番话，还是青萍所说。看来零露想要做什么，都会有人来监视，她忽然觉着自己复仇之路甚是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