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71、镜里朱颜瘦

　　天阴雨湿，空中不断翻卷的乌云，酝酿出一派压抑天色。城郊外的汉水流域，咆哮着朝岸边袭来。
　　风低声吼叫，卷起遍地的落叶和风沙。栩栩见状，赶忙起身去关窗户，皱着眉头道：“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会放晴！”
　　原来自从栩栩和刘季驻扎在汉水边的时候，天气就一直阴沉沉的。想要渡江去往咸阳城，也只好耽搁了下来。
　　门帘声动，是萧何走了进来。但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信筒，转而对栩栩道：“素素被赵子政所抓，如今就在南郡城……”
　　“什么？”栩栩听了，立刻抓过萧何手里的信筒，急匆匆的看了一眼。心里像是漏跳了半拍，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萧何慢慢坐下，然后饮了一壶热酒。对栩栩淡然道：“你也不用慌，有零露在那里，赵子政不会把素素怎么样的。”
　　“你我都是认识赵子政的，他这个人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素素在他手里很危险，我要去救他！”
　　“你不要听风就是雨，”萧何拦下了栩栩，慢条斯理道，“如今咱们就离咸阳城不远，等进了城，自有赵子卿想法子。”
　　可是栩栩就是坐不住，她慌乱的拿了利剑和马鞭，就要冒着雨南下。素素这个妹妹虽然任性，可到底是她的亲人。
　　“你如今要去救素素，是自投罗网。何况咱们，也不必进城了。”这个时候，刘季沉声道。他看到萧何也在，遂说出了自己今日收到的来信。
　　原来子卿的信件上说，让刘季和项羽较量，看谁先入城便做王侯。这样的消息，在萧何看来就是子卿故意的。
　　很明显，就是在利用他们两个鹬蚌相争。
　　这一点刘季如何不知，可是当初吕伯父曾经说过，项家是反秦的强大后盾。唯有同项羽联手，反秦才会成功。
　　可是如今项羽不知去向，子卿又想利用这个挑拨离间的计谋，让自己与项羽反目，可该怎么办。
　　何况，栩栩还曾经跟项羽有过一段情缘。刘季更不希望，让栩栩见到项羽了。刚好萧何就在这里，刘季便说了出来，希望萧何可以帮忙参谋。
　　“既然如此，那么便索性杀了项羽！”萧何斩钉截铁道，“不然的话，就会重蹈陈胜的覆辙……”
　　当初是自己和张良共同出的主意，说是留下陈胜开辟后方战场。谁晓得陈胜会在大泽乡失败，还连累了刘季。
　　萧何开始后悔，当初还不如一刀杀了陈胜。现在面对项羽这个所谓的助手，倒是成了绊脚石。
　　“你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你以为你还是沛县的狱吏么？”栩栩立刻反驳，他最是看不惯萧何的行径。
　　“我的吕家大小姐，现在是要为吕家复仇，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萧何当头棒喝，说的栩栩沉默无语。
　　刘季见了之后，上前将栩栩揽在怀里，然后转而对萧何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日把张良叫来在商讨一番……”
　　气急败坏的萧何愤恨之际，气呼呼的拂袖离去。回身看着刘季安抚栩栩的情景，萧何忍不住叹息，这样的人如何成大事？

　　黑夜吞没了天地，徒留下一片寂寞的黄叶，尚在风中飘零。空中密码拿着潮湿的气息，散逸着伤感的味道。
　　其实关于昨天的事情，萧何在找到张良之前，张良都已经知晓了。他和萧何的意见一样，斩杀项羽。
　　按照萧何得来的消息，项羽如今还在北上的路途中。不如有他前去阻截，顺便也好去往南郡城营救素素。
　　谁想到栩栩听了这个消息，立刻跑过来：“萧大哥且慢，我也要跟你走，说不定路上会遇到项羽……”
　　看到栩栩如此痴恋项羽，萧何便将气急败坏的甩开袖子：“你这个样子，可有考虑过沛公的感受！”
　　不知为什么，听到萧何所言，栩栩越发感到头昏脑涨。她使劲儿摇着脑袋，努力想要让自己振作起来。
　　“栩栩她，有了身孕，脾气不好，”这时刘季上前一步，将栩栩拦在怀里，对萧何低声道，“你还是尽快动身，一定要救出素素……”
　　原来是栩栩有了喜事，萧何的怒气消了大半。他点点头应允道：“那便让张良师兄照应你们，我这边有了消息自会通知你们的。”
　　秋风席卷着纷飞的落叶，片片坠落在池塘上，泛起圈圈涟漪。看着萧何离开的背影，栩栩顿时情绪失控了。
　　她瘫倒在地上，狠命的捶打着自己的腹部。期许着可以打掉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刘季见状，立刻将栩栩拦在怀里，轻声安抚着：“你到底要做什么？这可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
　　“那天若不是你醉酒，我又岂会让你占了便宜！”栩栩说着，便狠狠推开刘季，声嘶力竭的喊道：“滚！我不想看到你！”
　　空中纷飞的雨潮，肆虐的拍打着窗户。栩栩打发走了刘季，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落下。
　　泪水冲淡了胭脂的痕迹，眼睛肿的好似桃子一般。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形容消瘦，栩栩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她将床上的帷幔扯下，然后撕成一条一条的绑缚在自己的腹部。她要勒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能留。
　　“既来之，则安之。”张良守在门口，看到栩栩这么作践自己，不觉淡然开口。
　　这六个字像是一抹温暖的春色，将栩栩飘零的心，慢慢照亮起来。其实栩栩的心里，对刘季是格外憎恶的。
　　张良上前来，慢慢取下栩栩腹部的帷幔，然后递给她一杯温开水。此时此刻，这才是栩栩最想要的安抚。
　　没有多余的话语，栩栩却是看到了张良眼眸里的关怀。这是萧何和刘季之间，不曾拥有过的温暖。
　　“那你陪我喝杯酒吧。”栩栩为张良斟满酒杯，便要自己举起酒盏。
　　谁知这时，张良却夺过她手里的酒盏，低声道：“你即是要喝酒，也要注意身子，那我便替你饮下这盏酒。”
　　看着张良一饮而尽的潇洒，栩栩仿佛寻到了可靠的港湾。烛光下，那些痛苦的回忆开始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