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49、心有悲戚矣

　　时至初冬的百越，江边的大榕树上依然被湿气笼罩。树梢上的枝干，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露珠儿。
　　通常这里的居民都是吃生食，就是后来楚国与其打通了道路，他们才学会了生火做饭。
　　可见狄光的推断是没有错的，可是究竟会是谁，要烧掉大秦的粮草库。子政百思不得其解，这几天都是眉头紧锁。
　　零露端来一碗鱼汤，轻声道：“阿政且先别慌，说不定这幕后之人，就是要看咱们的笑话呢。”
　　听得零露所言，子政的心里好受了许多。他便端起汤碗，预备喝下去的时候，耳畔处忽然传来达达的马蹄声。
　　子政心里一紧，忙拎起利剑追过去看，零露亦是紧随其后。入目处，果然有一大群浩浩荡荡的人马疾驰而来。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倒像是中原人，难道会是子卿派人来的么？零露的心里不敢想象，只好默默的祈祷着。
　　“赵子政，你还认得我么？”这个声音，听起来格外耳熟。当子政抬眸的瞬间，却是曾经救助过自己的小胜子。
　　但见小胜子已经不同于往日的农家装扮，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铠甲穿在身上，手里拿了长矛大刀。
　　他身边不知何时，忽然冒出了许多人。子政感到莫名其妙：“小胜子？你这是做什么？他们都是什么人？”
　　“我本姓陈，名胜。我好心救助你，谁想到你竟然对我村子大肆屠戮。今日我就要为村中人报仇——”
　　这番话说的子政一头雾水，自己原本要追查逃跑的南郡郡守陈泽，可是却在陈家村遭到了所谓山贼的袭击。
　　仔细想来那群山贼的招式，倒像是江湖中人。子政只好自认倒霉，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士卒。
　　面对陈胜的质疑，子政根本不屑于解释。他抽出利剑，对陈胜道：“你们若是输了，尽可把我带走！”
　　“少在这儿假惺惺！”另外一个与陈胜年纪相仿的少年冷冷道，“他是大秦皇帝，是杀害你们父母的仇人。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原来那些人，不过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他们的郡守陈泽逃走之后，秦军为了找到陈泽，就将好多村民都杀害了。
　　于是大家纷纷咬牙切齿，跳下马来拔出刀剑，对着子政就要冲杀过去。子政把零露掩护在身后，低声道：“露儿别怕，朕会保护你的。”
　　“小胜子你住手！”零露忽然喊了一声，“你应该认识萧何的，他告诉我说你为了保全村庄，早将村民转移了。你联合萧何偷袭秦军，这笔账可该怎么算？”
　　陈胜看到零露之后，想到之前零露到他们家，帮助他母亲一起做饭的情景，可惜母亲早已被秦军所杀。
　　他强忍着悲痛，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可是我希望你不要阻挡我为母亲报仇！”
　　为母亲报仇？零露听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发蒙。这么说来，陈家村果然是被秦军屠杀的？亦或是萧何在骗自己？
　　真真假假，萦绕在零露的脑海里，她已经分不清了。站在大榕树下，听到耳畔处的厮杀声，她有些恍惚。

　　天阴雨湿，江面上翻滚着涛涛波浪。空中孤雁，在撕裂鸣叫，似乎是要将天地之间的乌云扯碎。
　　子政守护着零露，在漓水畔边的大榕树下躲雨。只是雨水太大，很快模糊了他们的眼帘。
　　陈胜仰头看了看连天的雨，对另一个少年道：“吴兄，把他们两个带走！”于是那个叫吴广的少年，便用一根绳索，捆绑了两人。
　　这是一个低矮的山洞，洞里亦是潮湿阴冷。陈胜点燃了篝火，火光驱逐着洞里的每一寸寒意。
　　随后，陈胜吩咐自己手下的人各自休息。并且取来随身携带的粮食和暖酒，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子政和零露两人被远远地扔在一边，洞壁上滴落的水滴落在零露的脖颈处，一阵刺骨的寒意浸透了骨髓。
　　“我们饿了，给我们一点吃的！”子政朝着陈胜喊道，此时此刻，他拥着零露在怀里，只是期望可以给与零露一点温暖。
　　如果能够吃上一点东西，或者喝一点酒的话，身上也就没那么冷了。子政的掌心，不断地抚摸着零露的指尖。
　　吴广听了子政的话，不由得拿过来一只鸡腿，上前在子政的面前晃了晃：“想吃么？这就给你呀——”
　　但见吴广将手里的鸡腿随手扔在了旁边的地上，鸡腿上沾染了萦绕的青藤，随后便听得吴广哈哈哈的大笑声。
　　子政见状，甚是气恼，他想要起身去与吴广说理。却被零露按下了：“眼下咱们处于弱势，你身子又不好，别动气了。”
　　看着地上的那只鸡腿，零露伸出颤颤巍巍的手，然后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青苔，对子政笑道：“你看，这不也一样能吃么？”
　　零露说着，便要将鸡腿往嘴里塞去，却被恼羞成怒的子政一把夺过手，然后朝着吴广的方向扔过去。
　　“朕是大秦的皇帝，你们胆敢羞辱朕。待我大秦将士前来，定要将你们这群人碎尸万段！”子政说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谁想到吴广听了之后，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皇帝？皇帝不是有贴身侍卫么？我怎么没见——不过你倒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美貌的皇后——”
　　吴广说着，便上前抚了抚零露的脸颊。他的举动，立刻激怒了子政。但见子政抽出腰间的利剑，冲着吴广的手臂猛然间砍去。
　　被砍断的手臂坠落在地，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很快浸染了山洞里的暗河，吴广则痛的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儿，几乎昏死过去。
　　旁边的民夫见了之后，马上手握利剑，做出一副抗争的样子。一旁的陈胜早就看不下去了：“都先退下去，把吴兄抬出去好生照顾。”
　　看到陈胜向这边走来，子政的手指间满是剑刃上的血腥气。泛白的骨节，恰是对陈胜的仇恨。
　　一壶暖酒，两只鸡腿，是陈胜对子政的歉意：“是吴广对皇上的大不敬，草民代吴兄向皇上赔罪。”
　　倒还真是稀奇了，方才还是对自己气势汹汹。子政根本就不信这一套，他冲着陈胜吼道：“你们今日羞辱朕的皇后，明日朕让你们横尸街头！”
　　落花成泥，洞外响起了达达的马蹄声。陈胜见状，便立刻同其他人预备撤走。子政瞅准了洞口的方向，一柄长剑径直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