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06、梦轻难记起

　　五月的时节，雨水最是充沛。连日来的阴云密布，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偶有一丝丝的光影，也会被立刻遮掩而去。
　　回到咸阳的子政，立刻在蒙恬的带领下，前去祭拜亡故的大单于。宝音作为未亡人，亦是去往匈奴部族，守在陵寝前。
　　如今空荡荡的王宫里，唯独只剩下零露一人。她也并没有闲着，而是同青萍开始准备祭奠过后的琐碎事情。
　　司礼监的礼器、桌椅、烛台、祭品，司衣监的礼服、衣衫，司膳坊的膳食、宵夜、酒水糕饼等。
　　另外还有馆驿的人也要随时做好准备，到时候定会有很多诸侯祭拜完后，暂住咸阳，于是住宿也要备好。
　　勤政殿内的熏香、寝帐、被褥、笔墨、竹简等物件，也早早备下了。子政从塞北回来，定然十分疲倦。
　　零露端坐在桌案前，最后看着各个部门的准备工作，唯恐漏下了什么。一旁的青萍敬佩道：“大秦后宫有了咱们皇后娘娘打理，果然是井井有条！”
　　“你也别闲着，去看看馆驿可曾备好，方才斥候来报说，就是这一两日就会到达咸阳的。”零露严肃起来的神色，还真是像是王宫的主子。
　　落花轻轻坠落发梢，翻动着墙角下的石榴花。红艳艳的，像是烛火一般耀眼。零露想着，自己留在宫里，总要为子政做些什么才好。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入耳内。紧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零姐姐这个样子，倒还真像是皇后娘娘！”
　　零露微微抬起头来，却是从蜀中回来的静姝。一个月不见，静姝变得更加超凡脱俗了。
　　她抚了抚额角的发梢，笑着道：“莫不是蜀中待得腻歪了，要到咸阳来？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也该派人去接一接你的……”
　　静姝坐在零露的旁边，托着腮帮子道：“半个月前就动身了，殿下说大单于病故，所以就带着我来了，如今殿下还在回程的路上。”
　　说到子卿来了的消息，零露的心口有些微微的颤动。当初子卿利用徐福做的那些坏事，让她满心感到厌恶。
　　纵然子卿不承认，可是子政仍然将子卿远远地打发到了蜀中。静姝跟过去，亦是为了方便盯梢罢了。
　　“这段时间，殿下一直都在女贞山，”静姝低声道，“而且还一直跟项羽来往，妙弋也在跟前。”
　　当初若不是看在妙弋的面子上，零露又如何冒着生命危险，带项羽前去天泉疗养回魂。
　　只是没想到，子卿又与项羽搭上了关系。就算是项羽大势已去，可到底还有一些旧贵族相助的，子卿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一阵风儿吹来，树梢间的槐花簌簌落下。静姝饮了一口淡淡的茶水，继续说道：“殿下在女贞山只是吟风弄月，什么都没做……”
　　城府甚深，是子卿一贯的作风。本以为这次的事情，会让子卿有所收敛的。零露有些难过，从未想到子卿会是这般虚伪之人。
　　入夜，零露准备了晚膳，一面与静姝闲聊，一面说些别后之话。小池塘上，吹来的风轻轻地，静静地。

　　夏日的风暖暖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空中。叶脉上，跃动着生命的光泽。石榴花香，弥漫在空中。
　　晌午时分，零露便听得子政已经回了宫中。她便立刻吩咐青萍，准备好自己的衣装出门迎接。
　　岂知青萍笑着道：“娘娘不必着急，皇上还在勤政殿与诸位朝臣议事，怕是到晚间才回来。”
　　于是零露便也慢慢放下了心，转而又去了御膳房，再次检查膳食的完备工作。另外，还备下了一些可口的小菜。
　　黄昏日落，夕阳将整片天空染成了金色。飞鸟都回了巢穴，空中的温热也渐渐散去。
　　桌案上的菜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零露已经派人热过了两次，却仍然不见子政回来。
　　随后走进屋子的静姝见了，本想着劝说零露的，却被青萍拉至一旁：“皇上今儿个要去宝音公主那里，你可不能说漏了嘴。”
　　原来宝音办完父亲的丧事，便跟随子政回了咸阳。守丧期间，宝音万分悲痛，子政便去了宝音那里一起用膳。
　　只是这个消息，若是被零露知道，定然失落的很。青萍千叮咛万嘱咐，静姝才点头道：“枉费了零姐姐准备的膳食……”
　　月上东山，散下一片清辉。荷塘上粼粼泛起的水波，晃动着淡淡的光泽。宫苑里响起了宵禁的号角，夜色静悄悄的。
　　“阿政！”从梦中惊醒的零露，四下里看了看。桌案旁，坐着的那个人，可不是日思夜想的子政么。
　　只是当她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从北归来的子卿。但见他静静地翻看着书卷，月色柔和的打在他的身上。
　　看到零露醒来之后，子卿淡淡一笑：“看零儿这一大桌子菜，想来是还没有用膳吧……”
　　他说着，便用小汤匙舀了一碗米羮，递到零露跟前，关切的说道：“晚上还是吃些米羮，安神最好。”
　　看着子卿温婉的笑意，零露原本那颗期许的心儿，此时变得有些落寞。她还自以为，是她的子政回来了。
　　只是如今这深宫内苑，子卿如何会来此处，难道是青萍带他进来的？零露满心都是疑虑。
　　“我和静姝前来祭拜大单于，自然要在宫内住些时日。你该不会，不欢迎我吧？”子卿慢悠悠的解释着。
　　好像从蓝蛊事件开始，零露对子卿的印象便大打折扣。这样一个虚伪的人，如今忽然回到咸阳，难道仅仅是为了祭拜大单于？
　　当初那份纯真的友情，就那么消散了。零露听了子卿的话，遂勉强笑着：“多谢殿下的关怀，只是如今宫内宵禁，殿下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
　　但见子卿望着窗外的月儿，别有意味的说到：“你的心就像是月亮，总让人捉摸不透。”
　　这句话，似乎很久之前，子政也曾经说过。烛火飘摇，晃动着子卿不易觉察的笑容。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原是静姝神色仓皇的走来：“殿下快走吧，勤政殿熄了烛火，皇上像是要来这里……”
　　子卿的目光里，满满都是零露的倩影。他将米羮放在桌案前，轻声道：“明日我再来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没有蓝蛊一事，或许自己还会和子卿成为最好的朋友。只是可惜，利益会将人心慢慢吞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