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204、梦回灯夜间

　　月色下的荷花，开得格外清丽。牛奶一般的月色流过荷塘，泛出圈圈涟漪，煞是好看。
　　徘徊在池塘畔边，子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青要山，想起了婉居，想起了零露。渭水河畔，零露的那一双温婉眼眸。
　　“放心，我已经把解毒丸给了他，他已经没事了。”这个声音，像是吕家姑娘栩栩。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另一个声音道，“只是拜托你，万不可对他说我来过这里的话。”
　　这个声音，似乎蕴藏着几多悲哀。尽管栩栩再三挽留，可是那个声音却是决绝的要离开。
　　风卷起遍地的紫萱花瓣，交织在离人的眼前。子政分明看到，与栩栩交谈的那个声音，可不就是思念已久的零露么。
　　如梦似幻的场景，朦朦胧胧。他小心翼翼的朝着零露走去，唯恐惊醒了这一场华丽的梦境。
　　“露儿，是你救了我对么？”子政说话的声音都是软软的。
　　零露没有接过话茬，只是叮嘱栩栩，好生照顾子政。谁知栩栩却是明白了八九分，她变了一个腔调：“原来你常说的阿政，就是这个公子。那应该你去照顾的，为什么是我？”
　　“我并不认识他，”零露淡淡的回应道，“青要门以天下为己任，救死扶伤，这是我的责任。”
　　青要山距离邯郸千里之遥，救死扶伤这个理由，说的也甚是冠冕堂皇。栩栩只是轻轻拍着零露的肩膀：“世道如何，都要遵从自己的本心……”
　　看着栩栩离去的背影，花丛间只剩下了零露和子政两人。月光柔柔的，一片清辉洒下来让人沉醉。
　　空气里，满满的都是花香。子政将零露轻轻揽入怀里，贴着她的耳畔道：“露儿既然来了，定是念着我的。”
　　子政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清纯的酒水，粘着零露的心儿。她扑到子政的怀里，浑身好似瘫软了一般。
　　空中略施云彩，留下了斑驳的月色。子政的食指缓缓划过零露的乌发，吻着她的脸颊，温柔了整个夏夜。
　　“你以后还会走么？”子政颇为不舍的问道。
　　望着子政渴求的眼神，零露又如何不愿。只是如今她为了营救子政，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灵气。
　　当初她和飞絮，还有徐福回到青要山的时候，就被封锁在了结界内。若要冲破结界，便要舍却凡尘之心。
　　“自从我和阿政换血之后，我们的命运便连在了一起。”因此身在青要山的零露，自然能够感应得到子政的毒发。
　　凡是被常瑶的“乾坤印”打伤的人，双目都会被灼伤。幸好子政体内养成了血灵，可暂时保他一命。
　　也就是因为这个血灵，同时也会让他一击毙命。早先零露送给栩栩的解毒丸，也只是暂时解除了他的危机罢了。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子政紧紧的抱着她，只怕一撒手就会见不到她了，“我们命运相连，我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真好，只要永远依偎在子政的怀里，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零露亦是心甘情愿。
　　此番下山冲破结界，亦是让她缩短寿命，严重的话还会丢掉性命。既然决定了要追随子政，那么零露就会义无反顾。

　　天气有些灰暗，空中的流云散漫。春末的微寒气息，尚在空中浮动，那些斑驳陆离的光影，开始慢慢洒下余晖一片。
　　小小的客店内，子政正拿起玉梳，为零露梳着一头乌发。零露的青丝甚是柔顺，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凤头钗，以后万不可再取下了。”子政将一只银白色发钗，别在零露的发髻上，满心欢喜道。
　　菱花镜里的发钗，这般熟悉。可不就是先前，自己摔碎的那根发钗么。原来子政又命人重新打制了一根。
　　抚着这只凤头钗，零露的心里万分激动。她贪婪的依偎在子政的怀里，微微笑着道：“阿政对我真好，日后我不会在离开你了……”
　　日影映照在树叶上，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王贲前来，他将一封书函递给子政手里，然后又附耳轻言。
　　但见子政微微蹙起眉头，转而让王贲先前外面等候。看着面带桃花的零露，子政实在是不愿，说出方才王贲带来的消息。
　　“阿政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零露说着，便凑到他的怀里，伸出手去，轻轻抚着他紧皱的眉头。
　　子政则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然后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用低沉的声音道：“匈奴的大单于没了……”
　　什么？匈奴那边刚刚平定了内乱，大单于便命归黄泉了？那咸阳城内的宝音公主若是知道了，定然十分伤心。
　　按照礼节，子政自然是要赶回咸阳，何况又是大单于的女婿。只是他还要去沛县办事，好容易又与零露相逢。
　　看着子政左右为难的样子，零露善解人意道：“阿政不必忧虑的，这沛县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王将军。宫里的事情，交给我便好……”
　　叶子在窗外轻轻摇动，一阵小风吹过，昨夜微凉的空气里，满是槐花的味道。清新，雅致。
　　听得零露如此安排，子政感觉在做梦。若是往常，零露定会选择离开的，只是这一次，她竟然要留在自己身边。
　　看到子政讶然的神色，零露不由得淡然一笑：“阿政要去参加丧礼，这后宫的日常总得要有个人照应才是。”
　　零露的忽然转变，让子政又惊又喜。他再次深深凝望着零露的眼神，不可置信道：“露儿说的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只怕，再也见不到阿政了。”零露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膛处，纤纤十指与他的大手十指相扣，好似一只猫儿一般粘着子政。
　　其实在青要山的时候，零露都已经想得明白了。只要自己能够顺利下山，那么就会追随子政，不离不弃。
　　就算是子政还想着对付青要门，那么有自己在他身边，多少也好有一个提点，这样算作是自己的一点私心吧。
　　何况子政如今身中乾坤印之毒，血灵又随时爆发。这样的境况，零露必须守在他的身边。
　　于是零露打定了主意，决定明日早晨便出发。这个时候正是黄昏，光影细碎，徘徊在云端。
　　子政从身后，将零露轻轻揽入怀里。他粗重的呼吸，萦绕在零露的耳畔。零露看着远去的萧何和栩栩，希望他们可以暂时躲过子政的抓捕，走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