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197、憔悴雨阑珊

　　浮云翩跹，袅袅淡淡。空中逐渐放晴的暖阳，在微风中辗转露出清缓的步调。这三月的早春，让人沉醉。
　　那些飘散在空中的尘埃，游荡在浮沉之上。让人很容易想到时光的变迁，亦是让人感到格外伤感。
　　站在山坡上，栩栩神色凝重的焚香遥拜。当初笑语遍布的吕家，而今却是骨肉分离，岂不让人伤心。
　　面对过世的父亲，栩栩几乎昏了过去。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孝的女儿，连父亲的尸身都找不到。
　　好在有几个活着的仆人告诉她说，是妙弋姑娘将吕太公埋葬在了松柏坡上，栩栩这才能够前来祭拜。
　　当初栩栩也曾记恨过妙弋，倘或不是妙弋前来，秦军又如何得知项羽的下落，吕家也就不会受到牵连了。
　　可是如今面对这处小小的坟冢，栩栩的心里对妙弋还是颇为感激的。只是为了岩认为穆，也唯有暂时将父亲埋在这里了。
　　“待到女儿为父亲复仇，便将父亲埋在祖坟里，父亲放心……”栩栩一面泪眼朦胧，一面口中发下重誓。
　　云朵将仅有的光线遮掩了起来，天空又变得阴沉了下来。不断翻滚的惊雷，四是在宣告着春雨的来临。
　　很快，淅淅沥沥的春雨淋湿了松柏林木。栩栩亦是浑身都被湿透，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娘子，快随我回家去吧，这雨越下越大！”在家里等着的刘季，左等右等不见栩栩的身影，遂举着小伞上山去寻。
　　只是栩栩神色黯然，口中淡淡道：“我想跟父亲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你这么淋着雨，会感染风寒的！”刘季说着，便上前拉着栩栩的手，不管不顾的将她抱回了家。
　　这是沛县郊外的一处民居，亦是刘季的家。吕家已经没了，刘季只好带着栩栩暂时住在了这里。
　　秦军大肆搜捕吕家幸存的人口，还画了画像。刘季带着栩栩，暂时是出不了城了。
　　于是也只有委屈栩栩，住在自己的破茅草屋里了。只是栩栩的神色不太好，刘季为她熬了一碗姜汤。
　　“项羽，项羽——”栩栩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还喊着项羽的名字。只是梦里的项羽，浑身带着伤痕。
　　随后赶来的刘季见状，赶忙上前坐在她旁边，为她抚着额角的冷汗。轻声安抚着：“娘子别怕，我在这里……”
　　“刘季你说，项羽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栩栩满目都是焦灼之色，只是看着栩栩这幅神色，刘季感到没来由的气恼。
　　但见刘季发狠似地吼道：“项羽项羽，你脑子里都是项羽！你怎么就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你可知道你自己昏迷了一下午么？”
　　难道说，自己祭拜完父亲之后，就被雨淋病了？还昏迷了一下午？她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倒是有些许印象。
　　“对不起，是我太过鲁莽了，”栩栩说着，低声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天己经发生了什么？”
　　面对栩栩的这般歉意，刘季的怒火渐渐平息。他告诉栩栩，如今赵子政已经回了咸阳，重新主掌朝政。
　　至于项羽的下落，刘季只是摇着头。不过他还是警戒栩栩：“如今要活下去，娘子还是要与项羽划清界限的……”

　　春风暖暖，流云浅浅。一缕清新的阳光，透过云层，轻轻穿过树梢。树叶上的脉络，都有光影在跃动。
　　有的时候坐在庭院前，看着鸟儿高飞，栩栩还真是羡慕。自从吕公府宅被秦军搜查过后，所有的人都四散逃离了。
　　而今秦军大肆搜查吕家人的下落，栩栩也唯有待在这座茅草屋里。光阴辗转，倏忽半个月已然过去。
　　“每天都是这些，我不想吃。”栩栩看着刘季给自己端上来的饭食，仍旧是熟米饭和荠荠菜，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看着栩栩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刘季又从里屋端出一碗羊汤，对栩栩说道：“我攒了一年的俸禄，才够买半斤羊肉的，听说羊汤最是养气……”
　　不过说实话，自从栩栩嫁给自己之后，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吃过肉了。上午的时候，刘季将自己的工钱取出来，买了这一小块羊脊骨。
　　栩栩抱着双膝，她此时此刻只想找到项羽，还有她的哥哥和妹妹。哪里还会有胃口，吃这些东西。
　　周围静寂了，刘季犹豫了好久，方才从衣袖里，取出一卷绢帛。这上面，是贴出来的最新的皇榜。
　　“凶犯项羽已经正法，如今尚有吕家兄妹四人逃离在外，抓捕者赏金一百……”
　　这张皇榜，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敲打着栩栩的心口。她反复看了几遍，犹自不信，冲出门去要看个究竟。
　　刘季见状，赶忙上前抓着她的手臂：“你疯了不成？你这么跑出去，秦军会杀了你的！”
　　“我不相信项羽就这么死了，”栩栩的泪水，大滴大滴的滑落眼眶，“你让我去城门口看看，或许这张皇榜，是错的……”
　　满心焦灼的栩栩，不顾自己的安危，硬是挣脱开刘季的手臂，满怀着期待的跑了出去。
　　刘季不放心，亦是紧随其后。空中散布着柔柔的海棠花香，就连云朵也化作了海棠花的颜色。
　　站在石桥上举目四望，街道上人很多，栩栩像是一个失了魂魄的人，不停地在人群中奔跑。
　　在刘季看来，栩栩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姑娘。就是吕家遭逢大难，也未曾见过她这般伤心。
　　那么一瞬间，刘季就暗暗发誓，定要用后半生，来弥补对栩栩的亏欠。让她做最尊贵的女人，不再让她流一滴眼泪。
　　这时，栩栩一个拐弯不见了踪影。刘季慌忙飞奔过去，却见一个衣着青紫色的男子，抱着栩栩。
　　“好你个色胆包天的小人，胆敢动我的发妻！”刘季说着，便一拳头向那个男子挥舞过去。
　　但见男子往后退了一步，闪躲了过去。口里还说道：“想来你就是吕姑娘的丈夫，刘季。”
　　“你小子是谁？还知道我的名字？”
　　“在下萧何，沛县的狱吏。适才看到吕姑娘昏倒了……”他在沛县的时候，就曾经听闻吕家招纳刘季为女婿的事情，而今看来果然不错。
　　看着脸色苍白的栩栩，刘季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遂将栩栩拦在怀里，不屑道：“原是老乡，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去我家。”